夕陽西下,

落日余暉映照在兩人身上，畫面美得不像話。

程歲寧盯著溫周宴看了許久。

她只是淡淡地搖頭,

“我從沒騙過你?！?

從未。

她表情溫宴,

緩緩下了樓梯。

溫周宴指間的煙還在隨著風(fēng)的方向燃，頭發(fā)有幾根立了起來，看著凌亂。

兩人隔著幾步遠的距離,

程歲寧溫聲喊他：“溫周宴,

一起走走嗎？”

溫周宴掐滅了手里的煙，鬼使神差地點頭。

-

兩人并肩而立,

在落日余暉中散步,

連昏黃倒影都是兩個人。

這樣的場景,

程歲寧只在夢里有過。

想不到有一天,

夢想照進了現(xiàn)實。

她卻一點悸動都沒了。

這個時間點操場上人很多,

還有很多在跑步的。

男男女女,

面孔都很年輕。

天色漸晚，操場的喧囂聲更甚。

“幾個月了？”在操場走了半圈后，溫周宴率先開口。

程歲寧：“快五個月了。”

“為什么不告訴我？”溫周宴問。

程歲寧看向他的側(cè)臉,

“這件事,

還跟你有關(guān)系嗎？”

她問得很平靜。

不是故意在氣溫周宴,

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認為這件事跟溫周宴沒有關(guān)系。

孩子是她一個人的。

“為什么沒有？”溫周宴反問,

“這個孩子,

我……”

“你提供了精丨子是嗎？”程歲寧眉頭微蹙,

“確實是這樣,

但我們離婚了，孩子也是在離婚后才查出來的，所以我沒騙過你?！?

“你是打算生下來才告

訴我么？”

程歲寧搖頭,

“不是。”

她從沒想過隱瞞溫周宴這件事情,

也從未想過主動去告訴他。

對她來說，這真的只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孩子是她自己決定要的，也是在離婚后查出來的。

所以孩子的所有權(quán)歸她，撫養(yǎng)權(quán)歸她，由這個孩子帶來的，或好或壞她都接受。

“程歲寧?！睖刂苎绲恼Z氣很僵，“你到底想怎么樣？”

“??？”程歲寧愣住，“什么意思？”

沒等溫周宴回答，她忽然想到——“你不會以為我生下孩子后，用孩子來要挾你跟我復(fù)婚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睖刂苎缯f：“只是……”

他一時語塞。

不知道說什么。

好像說什么都不對。

他只是知道這個消息后，一時沖動跑到了程歲寧樓下。

至于想跟程歲寧說什么，完全沒想清楚。

他很少有這么沖動的時候。

但確實，這種事情放在誰身上，估計都很難冷靜。

“算了?！背虤q寧說：“你家人也知道這個消息了?！?

溫周宴忽然皺眉，“她也知道了？”

他也沒說是誰，但程歲寧一瞬間就懂了。

這好像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她，這個不能說的存在，除了曾雪儀外，沒有其他人。

程歲寧點頭，“是?！?

溫周宴頓時無話。

他們繞著操場走了兩圈，程歲寧額頭浸出了薄汗。

操場的大燈已經(jīng)亮了起來。

程歲寧說：“我請你去吃食堂吧。”

溫周宴點頭。

他們往食堂走，路

過喧囂人群，路過安靜的一草一木。

“孩子的事，你想怎么做？”程歲寧問。

溫周宴：“你會聽我的么？”

“會做參考?！背虤q寧說：“但不會聽你的?！?

溫周宴忽然笑，他手插在兜里，“那不就得了，我好像沒什么話語權(quán)?！?

程歲寧想都不想，“嗯。”

“孩子父親是我。”溫周宴問，“這沒疑問吧？”

程歲寧：“不想承認的話也可以不是?！?

溫周宴：“……”

“我不是那個意思?！睖刂苎缯f：“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我不會爭，但是我會負責(zé)養(yǎng)?！?

“嗯?！背虤q寧說：“雖然不需要，但你如果想的話，可以?！?

“還有，以后孩子的成長，我會參與?！?

程歲寧點頭：“可以，但我不希望你因為孩子參與到我的生活中來。我想你應(yīng)該明白，孩子是孩子，我是我，而你是你?！?

溫周宴：“……”

“我會開始新生活。”程歲寧說：“你也是，孩子有權(quán)享受父親宴母親的愛，這我無法剝奪，但我不會因為孩子就去做任何妥協(xié)?！?

“我知道了?！睖刂苎鐞灺暤?。

說不上來是什么感受，就是覺得很悶。

程歲寧的話從邏輯上來說完全沒有問題。

他們沒有婚姻事實，只是共同撫養(yǎng)一個孩子。

孩子會喊他爸爸，會喊程歲寧媽媽，但他們注定不會生活在一起。

這天晚上，程歲寧請溫周宴吃得是華師的蔥油拌面。

兩人安靜的吃完了飯，在送程歲寧回家

的路上，溫周宴一直都沒說話。

等到了程歲寧家樓下，她揮手告別溫周宴，“再見。”

溫周宴卻沒走，他只是淡聲開口，“崔明回老家了?！?

程歲寧：“嗯？”

“他媽重病，請了年假。”溫周宴說：“他手頭的案子現(xiàn)在都分了出來。”

程歲寧：“哦，那華峰的案子呢？”

溫周宴看她，“只能從我跟老裴中選，你想跟誰打？”

程歲寧忽然笑了。

在昏黃的路燈下，她的嘴角微微勾起，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那雙澄澈的鹿眼里帶著幾分戲謔，“我第一次聽說，打官司還能自己挑對家律師呢。”

被她的情緒感染，溫周宴說話也帶上了幾分笑意，“關(guān)系好，能讓你選。”

“那你跟裴律，誰的離婚官司打得好一些？”程歲寧問。

溫周宴：“半斤八兩，都一樣菜?！?

本來他們就不是負責(zé)打離婚官司的，這相當(dāng)于從未接觸過的領(lǐng)域。

老裴對勞動法的研究更深入，擅長的是爭議解決。

他擅長的是公司法，擅長訴訟。

所以相對而，他上法庭還是比老裴好一些。

“你們律所難道沒有其他負責(zé)離婚訴訟的律師了么？”程歲寧問。

溫周宴：“有，但手頭都有案子，而且……都很重要。”

程歲寧：“這么巧?。俊?

“嗯?！睖刂苎缯f：“老裴現(xiàn)在也猶豫，他不想接，但……”

他頓了下，程歲寧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也不想接？”

溫周宴點頭，他

聳了聳肩，“本來就不是自己擅長的事情?！?

“我還以為是因為不想跟我在法庭上對峙呢?！背虤q寧笑：“對手我隨意，你們自家的事還是自家抉擇吧?！?

“那你覺得……”溫周宴頓了下，“你看我行嗎？”

“行啊?！背虤q寧說：“跟誰打不是打。”

溫周宴卻瞟了眼她的肚子，“要不這案子，我們律所退了吧?！?

程歲寧：“嗯？”

她笑：“溫周宴，看不起我啊？”

溫周宴搖頭，“你這樣讓我怎么打？你站在對面，我能說什么？”

“意思是如果對面是我，你會放水咯？”程歲寧問。

“不是?！睖刂苎缯f：“我接的案子，好像都沒輸過?！?

程歲寧站在路燈下，夜晚的風(fēng)拂過她的耳畔發(fā)梢，眼角眉梢。

她眉毛一挑，帶著幾分笑意喊他的名字，“溫周宴，這個案子你接吧?！?

溫周宴：“嗯？”

“我想跟你，在法庭上試試。”

她很早就想跟他真真正正的來一場。

“你會輸?shù)?。”溫周宴說。

程歲寧只是笑，“你別放水，我會全力以赴的?！?

“況且，誰輸誰贏，真的不一定?！?

背水一戰(zhàn)的人比從未輸過的人更要認真。

溫周宴是很厲害。

但程歲寧覺得，自己不差。

“對了?！背虤q寧在上樓之前給他留了最后一句善意的提醒，“你的訴訟風(fēng)格太直了，打離婚官司別像商事訴訟一樣，會吃虧。”

溫周宴還是不信，“你真的要我接？”

“你會

手下留情嗎？”

“不會?！?

程歲寧站在樓梯之上，風(fēng)吹起她的裙角，她俯瞰著溫周宴，笑得無比自信，“你接，我一定會贏。”

這是張揚的，肆意的，驕傲的程歲寧。

-

“我靠？”裴旭天坐在溫周宴對面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有什么想不開？”

“不然呢？”溫周宴瞟了他一眼，“你來打？”

裴旭天搖頭，“說實話，我不想?！?

“不然這案子給了金科？”裴旭天說：“我認識方涵，她打這種官司也挺好的?！?

“非得降維打擊程歲寧，你才高興？”溫周宴把手頭資料收拾到一邊，“全天下的筍都被你奪完了吧?！?

方涵這種級別，跟初出茅廬的程歲寧對上。

甚至比崔明跟程歲寧對上還恐怖。

“那你要在法庭上放水？”裴旭天嗤笑，“這可不是你的作風(fēng)啊?！?

“不會?！睖刂苎缯f：“我打這種官司，跟你打不是差不多？”

都不是擅長的領(lǐng)域，贏面不高。

裴旭天想了想，“倒也是?！?

“而且，你知道程歲寧現(xiàn)在在哪上班嗎？”溫周宴挑了挑眉，“金科，就在方涵辦公室隔壁。”

“你怎么知道？”

“方涵跟小舅是大學(xué)同學(xué)?！睖刂苎缯f：“上次我去金科，聽說她去了?！?

小舅。

叫得很順口。

溫周宴忽然愣怔了下。

裴旭天笑，“還小舅呢？溫律，需要我提醒你嗎？你離婚了?！?

溫周宴朝他扔了根筆，椅子往后一轉(zhuǎn)，聲音漠然，“哦。

”

“不過你們昨天到底怎么說的？”裴旭天問：“孩子怎么辦？”

“她帶著?！睖刂苎缯f：“我可以去看?！?

“你不爭撫養(yǎng)權(quán)？”

溫周宴搖頭，在安靜的辦公室里，他的聲音又悶又重，“我不可能帶好那個孩子?！?

“而且，不想給程歲寧添堵?！?

昨天是裴旭天從熱搜上看到了消息告訴他的。

他專門下載了微博，把那個視頻看了十幾分鐘，然后想都沒想就開車去了程歲寧家。

但站在程歲寧面前，他覺得孩子是該給程歲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