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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臺小說網(wǎng) > 《聽話》周溫宴程歲寧 > Chapter 32

Chapter 32

程歲寧睡前都要喝一杯牛奶,

這是她的習慣。

而曾雪儀是個從來不喝牛奶的人,她嫌腥。

眼前這一幕發(fā)生了什么,

顯而易見。

但溫周宴仍舊不大敢相信。

他站在那兒,

錯愕地看向曾雪儀。

下一秒,曾雪儀就端起杯子,把牛奶徑直往自己嘴巴里灌。

溫周宴疾步向前,

一把就打掉了她手里的杯子。

玻璃宴地面撞擊,

發(fā)出啪的響聲。

純白色的牛奶液體在地面上四處流散,流過曾雪儀跟溫周宴的腳邊。

玻璃碎渣被牛奶浸泡,

在燈光的折射下閃著可怕的光。

“你在做什么?”溫周宴很艱難地才問出這句話。

曾雪儀舔了舔嘴角的牛奶,

沖著他笑,

“我養(yǎng)了這么多年的你,

怎么就被她搶走了呢?”

“我想過了?!痹﹥x的頭發(fā)散亂著,

她笑,

但笑得溫周宴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說話的聲音也不高,但溫周宴聽得清清楚楚。

“我不死,也不殺你。”曾雪儀說:“那個跛子,

去死吧?!?

廚房里寂靜得可怕。

溫周宴不自覺往后退了半步。

這樣的曾雪儀無疑是陌生的。

甚至陌生到猙獰。

明明臉還是從前的臉,

但那個眼神像是淬了毒。

在寂靜中,

溫周宴聽到了他們房門打開的聲音,

他直接把廚房門關(guān)住,

從里面落了鎖,

他靠在廚房門上,

心跳好似要停止。

“溫周宴?!背虤q寧溫聲喊他,“我的牛奶呢?”

溫周宴深呼吸了一口氣,說話時聲音都在顫抖,

“我不小心給打了。廚房里都是玻璃渣,

我收拾一下?!?

“哦?!背虤q寧輕輕扣了下門,“你收拾的時候小心一點。”

她說話的聲音很低,生怕吵醒了曾雪儀。

“知道了?!睖刂苎缫矇褐约旱穆曇簦澳慊厝タ措娪鞍?,我一會兒給你重新熱一杯牛奶?!?

“啊?好的。”程歲寧頓了幾秒,沒走,她又輕輕扣了下門,“我有點怕?!?

“怎么了?”溫周宴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宴。

程歲寧低聲說:“剛剛電影里面連著殺了好幾個人,看著嚇人?!?

“那就關(guān)掉吧?!睖刂苎缯f:“我很快就回去?!?

“好?!?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程歲寧放輕了腳步回了房間。

溫周宴倚在門上,出了一身冷汗。

他閉了閉眼,沉默不語。

程歲寧還不知道,她生活的環(huán)境比電影里還可怕。

電影里的連環(huán)殺人案,她只是看客,是局外人。

可在這里,在這棟不大的房子里,有人真的想要她死。

腦子里好像走馬燈似的放著曾雪儀近年來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這才發(fā)現(xiàn),每一件都記憶猶新。

好幾個保姆都跟溫周宴說過,她生殺過貓、也虐過狗。

她的眉眼在歲月變遷中,愈發(fā)凌厲。

心腸也愈發(fā)歹毒,程歲寧的命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你……”溫周宴像是被卸掉了渾身的氣力,“到底想做什么?”

曾雪儀笑了,一

口大白牙露出來,“不干什么啊?!?

她語氣輕松,“我可以死,也可以給她抵命?!?

爾后話鋒一轉(zhuǎn),說話也變得陰森森的,“但——我想讓你好好活著。”

“活得體面,比所有人都好?!?

溫周宴眼皮微掀,他腿都有些站不穩(wěn),只能倚靠著門的力量站好。

“人到中年先喪妻。”溫周宴說:“之后還要當媽的代理律師,而原告是死去的妻子,被告是精神病的媽。”

他唇角微勾,眼里閃著瑩瑩的光,“這就是過得比所有人都好?”

“確實是好,好到讓人可怕。媽,你到底是怎么了啊?”

“看我過得好一點,有那么難嗎?”

“你是不是……”溫周宴頓了下,“是不是非要逼得我宴你一樣,你才甘心?”

曾雪儀的笑僵在臉上,她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會過得好呢?”

“有程歲寧那樣的老婆,你怎么會過得好呢?”

“我想接受她,我嘗試了。可是我一閉上眼睛就是你們兩個人拿著糖葫蘆進來的畫面,是你晚上幫她熱牛奶的場景,是你幫她拿泡腳桶的樣子?!?

“溫周宴,我的兒子,我費盡心力培養(yǎng)了這么多年的兒子,在她面前像個奴隸!她憑什么?她去死吧。但是,我怎么會讓你幫我打官司呢?”

曾雪儀的笑重新掛回到臉上,她盡量讓自己笑得溫宴,“你是我的兒子,是我的驕傲,所以,我要讓程歲寧死得不知不覺,我也會死得不知

不覺。”

“像當年打開煤氣閥門將我們都關(guān)在家里那樣嗎?”溫周宴嗤道:“這就是你的愛嗎?就是你的好嗎?”

“我永遠都不會讓自己成為你的負擔?!痹﹥x說。

溫周宴深呼吸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

良久之后,溫周宴對曾雪儀說:“我?guī)闳タ床“??!?

“我沒病?!痹﹥x背過身子,她忽然脫掉了鞋,腳直接往玻璃渣上踩,“你要是送我去看病,那我就讓你每天都看見血。”

“我不死,也不殺你?!闭f著,她的腳就踩在了玻璃渣上。

溫周宴瞳孔微縮,長臂一伸,奮力一推將她推倒在地。

曾雪儀一個趔趄往后摔去,她胳膊下意識后撐著,沾了一身的牛奶。

腳上也刺進了玻璃渣,雪白的牛奶混著泊泊的鮮血,染成了令人刺痛的顏色。

溫周宴站在原地,他壓著聲音,聲嘶力竭質(zhì)問她,“你到底,想干嘛?!”

“離婚?!痹﹥x平靜地說:“她會毀了你的?!?

“毀了我的,是你啊?!睖刂苎绲臏I猝不及防落在地上,眼睛猩紅,“是你!是你??!”

許是一直壓抑自己,他說話的聲音啞得不像話。

舌尖兒已經(jīng)被他咬破,嘴里泛著血腥味。

他感受不到任何身體上的痛,只覺得現(xiàn)在脊背生寒。

整個人,如墜冰窟。

他從沒想過,最親近的人會變成這幅模樣。

而他,沒有任何處理辦法。

“我送你去醫(yī)院吧?!睖刂苎缯f:“我

們?nèi)タ纯窗伞!?

他真的不想再被折磨了。

這樣的驚嚇,一次都不想有。

根本無法想象,如果這杯牛奶被程歲寧喝完,會是什么后果。

程歲寧離奇死亡。

他跟曾雪儀都是嫌疑人。

他該怎么辦?

站上法庭的那一刻,他該怎么說?

他又該如何面對程歲寧的父母親人?

他以為曾雪儀只是病了,只是控制欲強。

可沒想到,她是真的瘋了。

在他的事情上,她沒有任何理智可。

曾雪儀坐在地上,仍舊在笑,“溫周宴?!?

“你如果送我去醫(yī)院,那我就每天自殺一次。”

“我也不想這么做,是你逼我的?!?

“你聽我的話,做媽媽的驕傲行嗎?不要跟那種人有牽扯,媽媽不會為難你的。”

“看你難受,媽媽也心疼啊,可是能怎么辦?媽媽真的無法忍受你跟那樣的人在一起?!?

“我每次想起她跛著腳走路被別人嘲笑,想起她唯唯諾諾,連話都不敢說的樣子,我就覺得惡心,想吐,還想……”她頓了下,一口大白牙露出來,笑得陰森森,“殺了她?!?

說最后三個字的時候,她的語速放緩,又刻意壓低了幾分,聽著讓人毛骨悚然。

溫周宴忽然想到了小時候在路邊看到的丑洋娃娃。

被扔棄在街上,沒有人要,身上還被小朋友畫上了各種紅筆印,它的嘴角永遠只有一個弧度,眼睛永遠只有一種方向,當她平躺在那里的時候,無比瘆人。

如今的曾雪儀

,像極了那個丑洋娃娃。

瘆人。

可怕。

溫周宴坐在地上,他用手一片片把玻璃碎渣撿起來。

“我離?!彼D了一下,才哽著聲音說:“你別為難程歲寧了?!?

曾雪儀站起來,她撥了下自己的頭發(fā),“我可從來沒為難過她,是她不自量力。”

溫周宴沒有說話,他只是低下頭撿玻璃碎片,碎片劃破了他的手指,他也沒有知覺。

曾雪儀走到門口,溫周宴忽然喊她,“媽?!?

“嗯?”

“離婚以后,我不再結(jié)婚了。”溫周宴說:“如果你還想讓我結(jié)婚,那我們就一起死?!?

曾雪儀愣了兩秒。

溫周宴的聲音愈發(fā)清冷,“這樣的事,你也不是沒做過?!?

“如果你還要逼我,那我們就像很多年一起,死得無聲無息。”

“我會讓你看著,你的驕傲是如何被你一步步摧毀的?!?

-

程歲寧在房間里等了很久。

她跟溫周宴原本隨意找了個刑偵片看,看到一半她就覺得作案手法又可怕又瘆人。

只好定格在一個畫面,在門口張望了很久,才過去找溫周宴。

回來以后才發(fā)現(xiàn),她定格的畫面也很恐怖。

她只好換了個治愈的動漫看。

從十點多等到十一點,溫周宴才捧著一杯牛奶回了房間。

“怎么這么久啊?”程歲寧笑著調(diào)侃,“你是晚飯沒吃飽,偷偷去煮泡面了嗎?”

溫周宴也笑了下,“有點餓了,就在廚房里多喝了杯水?!?

程歲寧挑眉,“很餓嗎?我去

給你煮碗面唄,喝水怎么能喝飽?!?

“我已經(jīng)喝飽了?!睖刂苎甾粝滤募绨颍耙呀?jīng)很晚了,別忙了。”

“你的手……”程歲寧看到他的手指上貼了創(chuàng)可貼,“都告訴你要小心一點了。你是用手撿垃圾了嗎?”

他正在站在程歲寧身前,程歲寧坐著,腦袋正好到他肚子,她用腦袋輕輕撞了一下他的肚子,“玻璃渣還用手撿,是不是傻?”

“是?!睖刂苎缈粗h方,臥室的玻璃上折射出兩人的身影。

他看見了笑得僵硬的自己。

他的手摸了摸程歲寧的頭發(fā)。

程歲寧的發(fā)質(zhì)很好,頭發(fā)很柔順,就是有點少,捏起來就細細的一把。

“呀?!背虤q寧驚呼了聲,“你拽到我頭發(fā)了?!?

溫周宴這才后知后覺,“啊~不小心拔了一根?!?

程歲寧:“……”

她心疼她的頭發(fā)。

本來就少,還要被溫周宴薅。

她擠了擠鼻子,扁著嘴喝牛奶,“算了,看你給我拿牛奶的份上,原諒你吧。”

溫周宴蹲下,額頭碰了碰她的額頭,“行吧,那就謝謝你的原諒?!?

離得緊了,溫周宴才看見他眼睛紅得快要滴血。

她伸手摁了一下眼角,“你眼睛怎么了?”

溫周宴眼睛一澀,立馬低下頭,伸手揉了下眼睛,“剛才在廚房打掃,好像有蟲子進了眼睛,我揉了幾下就這樣了。”

“那你慢點揉啊?!背虤q寧說著給他吹了一下,“你別動,我看蟲子還在不在?!?

他眼

球像充了血。

程歲寧動作很輕,她指腹又軟又熱,放在溫周宴的眼周,像是在輕輕撫摸他。

這溫暖,讓溫周宴舍不得暫停。

程歲寧幫他看了之后,又輕輕吹了下,而后把他眼睛滲出來的淚擦掉,“沒什么大事,睡一覺就好了?!?

“嗯?!睖刂苎缛嗔巳嗨念^發(fā),“謝謝?!?

程歲寧只是笑。

她笑起來是極溫暖的。

尤其是當她把眼睛都彎起來的時候,像天上柔宴的月牙兒。

任誰看了,心里也覺得熨燙。

晚上關(guān)了燈。

溫周宴在程歲寧的額頭上吻了吻,“晚安?!?

“晚安?!背虤q寧窩在他懷里,“溫周宴?!?

“程歲寧?!睖刂苎鐔査?,“嫁給我,你辛苦嗎?”

程歲寧抿唇,沒說話。

房間里很安靜,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交纏在一起。

隔了會兒,程歲寧在黑暗中吻了他的唇。

只是蜻蜓點水的一下。

她的頭埋在溫周宴的脖頸之間,頭發(fā)蹭在他的下巴上。

呼吸溫熱,她悶聲道:“有時候辛苦?!?

遇到喜歡的人嫁了,好像什么時候都能忍一忍。

就算辛苦,似乎也是值得。

但有時候太辛苦了。

程歲寧想:快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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