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聞哥就這么暴躁,好像不太好。
即便如此,她還是慢吞吞地起床,把頭發(fā)隨手扎起來,然后出門。
房門一開,她發(fā)現(xiàn)聞哥在客廳坐著。
還有慕老師。
“啊。聞哥你來了啊?!背虤q寧跟他打招呼,“你這不是有時間嗎?”
“我過來幫我媽取東西的?!背搪劵瘟嘶问掷锏臇|西,“我媽想吃大伯母腌的菜了,所以差我過來取?!?
程歲寧:“……”
“那你一會兒不送我去產(chǎn)檢嗎?”程歲寧問。
程聞瞟了她一眼,“樓下有人等著呢,你快洗把臉出門吧,別等會兒剛到醫(yī)院,醫(yī)生就下班?!?
程歲寧:“……”
“溫周宴在?”程歲寧問的時候語調(diào)微揚,是真的不可置信。
她以為溫周宴短時間內(nèi)不會再出現(xiàn)了。
“是。”程聞?wù)f
:“一個人在車?yán)镒?。?
程歲寧:“……好吧。”
她過習(xí)慣了慢節(jié)奏的生活,哪怕時間再緊迫她都快不了。
于是等她下樓時已經(jīng)是10:15。
如聞哥所說,溫周宴等在樓下。
他一直坐在車?yán)铮瑳]出來過,看到程歲寧才推開車門下來。
今天他穿了身休閑裝,比昨天更精練,但氣質(zhì)不變。
能感覺得出來,他在盡力克制。
“上車吧?!睖刂苎绲穆暰€一如既往清冷,聲音沒有任何波瀾,他給程歲寧拉開車門,然后等程歲寧上去,幫她關(guān)上。
程歲寧仍舊坐在他的副駕駛。
宴往常的產(chǎn)檢流程一樣,溫周宴負(fù)責(zé)幫忙拎東西,聽注意事項,程歲寧躺在床上做b超。
不出意外,這應(yīng)該是她的最后一次產(chǎn)檢。
在b超圖上,能看到一團灰色的東西,在她的子宮里蜷縮著生長。
比最初查出來那會兒放大了數(shù)十倍。
醫(yī)生會告訴他們哪里是寶寶的頭,哪里是寶寶的腳。
溫周宴原來對這些一知半解,但查了那么多資料之后,他看著b超圖基本上能看懂了,甚至,能判斷出男孩還是女孩。
現(xiàn)在醫(yī)院不讓鑒定胎兒性別,他也沒問過醫(yī)生。
對他來說,其實差別不大,但如果可以選擇,他更想要一個女兒。
跟著程歲寧,生活得會很愉快。
如果是男孩……
不知怎么,他特別排斥。
依照曾雪儀的性格來說,很大概率上她會去搶男孩。
畢竟,傳宗接代。
他只想
讓寶寶跟著程歲寧,平安順?biāo)斓倪^完這一生。
他的生活已經(jīng)很苦不堪了,他不想讓他的孩子再如此苦不堪。
不想再讓程歲寧卷入他這滿地玻璃渣的生活之中。
但很大概率上,這個孩子是男孩。
溫周宴也沒跟程歲寧討論過這個問題。
估計對她來說,都一樣吧。
溫周宴等著程歲寧出來,兩人一起往外走。
走廊里都是來產(chǎn)檢的新手爸媽,但大家基本上走得都很近,或攬著腰,或牽著手。
只要他們,疏離到像陌生人。
出了醫(yī)院,程歲寧輕車熟路上了他的副駕。
車子不疾不徐地開,駛到一半,程歲寧忽然問:“你有去看醫(yī)生嗎?”
溫周宴握著方向盤的手忽然變緊,他眼角余光看到程歲寧的表情,十分平靜。
她很篤定自己病了。
但不知為何,他能在曾雪儀面前承認(rèn)自己病了,能在裴旭天面前說自己病了,但面對著程歲寧如此平靜的問話,他不想回答。
或者說,不想承認(rèn)。
他的沉默融于這寂靜的車?yán)铩?
程歲寧見他不想說,便也不再問,只是車?yán)锏臍夥仗^安靜,她便打開了車載音樂。
連得是溫周宴的藍(lán)牙。
舒緩的音樂聲響起,程歲寧聽著耳熟。
直到第一句日文響起,所有記憶都被她拉扯出來。
歌名的中文翻譯是《曾經(jīng)我也想過一了百了》。
這首歌曾在她耳機里單曲循環(huán)了兩天。
在她最悲傷,最難過的時候。
那時候,她兩晚上都沒
有睡覺。
那是在溫周宴搬出<蕪盛>的前兩天。
她的耳機里都是這個人的聲音,都是這個節(jié)奏。
她聽過中文填詞版的。
但更加絕望。
她看向正在開車的溫周宴的側(cè)臉,目光詫異。
“你……”她只說了一個字,溫周宴立馬關(guān)掉了音樂。
“溫周宴。”程歲寧喊他:“去看看吧。”
她的聲音很平靜,但仔細(xì)聽,尾音還在發(fā)顫。
心底萬丈波瀾,她說:“或者去旅游吧?!?
車子驀地停下。
溫周宴抿了抿唇,沒有搭她的話,“我送你到樓上吧?!?
他甚至沒有看程歲寧。
“不用了?!背虤q寧拒絕,“我自己上去?!?
她看向溫周宴的側(cè)臉,比以前真的瘦了很多,看著有些病態(tài)。
但她確實不需要再說什么。
“我走了?!背虤q寧朝他揮手,“再見?!?
“好?!睖刂苎甾粝萝嚧?,終于望向她的背影。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這種情緒,什么時候才能好?。?!
他閉上眼,程歲寧那詫異的表情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他確實病了,但他有在吃藥。
可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吃藥的用處好像并不大。
他仍舊是整夜整夜失眠,仍舊時不時產(chǎn)生輕生的念頭。
清醒的時候他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但混沌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昨晚,他回家以后站在陽臺上,只差一點,真的跳了下去。
如果不是陽臺上鄰居家的貓不停在叫,把他叫醒。
今天他會消失在這個世界。
這種日子,
什么時候才是頭啊。
溫周宴捏了捏眉心,深呼吸了一口,爾后摁起車窗,往律所開。
但剛拐出華師,就收到了裴旭天的消息。
在哪兒?
出來喝酒。
如果是以前,溫周宴一點會罵他,大白天的喝酒,瘋了嗎?
但這會兒溫周宴也想喝。
他正要回,問他在哪兒,裴旭天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溫周宴接起來,“喂?”
“老溫?!迸嵝裉旌八?,“來銀輝,老地方?!?
“哦。”溫周宴忽然頓了下,“你不上班?”
裴旭天:“你不也沒上?”
溫周宴:“……”
就當(dāng)是放肆一下。
“怎么大白天想起來喝酒?”溫周宴一邊開車一邊問。
這話不知怎么觸到了裴旭天那敏感的神經(jīng),他忽然大吼道:“大白天還能在辦公室里上床呢!我他媽的大白天喝酒怎么了?!”
溫周宴:“誰?”
裴旭天那頭忽然沉默。
隔了幾秒后,裴旭天那略帶哽咽的聲音傳來:“靠!我跟阮分手了?!?
溫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