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拙繃了半晌,松一松神經(jīng):“那您想聽什么?我可以唱?!?
“誰稀罕聽你唱。”莊凡心抓著安全帶傻笑,“晚上去我家好不好?萬一我爸媽和我視頻,好歹我沒亂跑?!?
顧拙說:“爸媽剛走就帶男人回家,你羞不羞???”
莊凡心嘟囔:“那爸媽不走沒辦法帶嘛,睡不開呀。”
顧拙被頂?shù)脹]話講,左肘搭著車門,手掌半遮住臉,就那么拿腔作勢地開了一路。買好菜回到家,莊凡心煮飯煲湯,顧拙繼續(xù)玩上次的游戲,給萬家燈火添了溫暖明亮的一豆光。
夜里擠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顧拙側(cè)躺著,枕著莊凡心的大腿,回憶道:“印象里,咱們倆好像是第一次一起看電視?!?
“……真的誒?!鼻f凡心低頭,“我們以前總在講題,寫作業(yè)?!蹦笞∧嵌贪l(fā)一拽,“寫完還要拿出一套密卷,學(xué)學(xué)學(xué),就知道學(xué)?!?
顧拙質(zhì)問:“你念書不學(xué)習(xí)么?”向后躺平,仰視著莊凡心,“和你學(xué)的還算輕的,和蘇望在劍橋的時候天天活得像競賽,你難道留學(xué)的時候不學(xué)習(xí)么?”
莊凡心說:“學(xué)啊,我還畫呢?!?
顧拙緊接著問:“今天遇見那個同學(xué),姓江的,你倆誰成績好?”
離開silhouette憋到現(xiàn)在,終于忍不住提及,莊凡心垂著眼簾,波瀾不驚地答:“好多門課程呢,記不清楚了?!?
顧拙的重點根本無關(guān)成績,追問道:“你跟那人真是室友?”
莊凡心應(yīng):“嗯?!?
顧拙猛地坐起來:“整天在一起?”
“在一起個屁,我后來去念服裝設(shè)計了?!鼻f凡心起身要跑,“我煩死那人了,那人好幾天不洗腳,誰樂意跟他當(dāng)室友。”
顧拙一把扽回來,將莊凡心捉在腿上:“你跑什么?心虛?”
“我腎虛?!鼻f凡心撇著臉。
“他去過你家,見過你父母?”顧拙問。
“見過——”
尾音還沒落,顧拙掰過莊凡心的臉:“正面回答我,你跟那人,沒什么吧?”
莊凡心瞪著眼睛:“沒有!”
顧拙沉審地看他,低低地訓(xùn)斥:“你叫喚什么?當(dāng)初騙我變了心,我懷疑你沒有,好不容易承認(rèn)了,我信了,今天又蹦出個老同學(xué)來?!?
莊凡心抬手攀住顧拙的肩:“誰知道他會蹦出來……還不都是那個程嘉瑪……”他把這茬兒忘了,立刻道,“那人是直男,有女朋友?!?
顧拙終于滿意了,勾緊腰肢和腿彎,橫抱起莊凡心上樓,一階階踩過,莊凡心牢牢環(huán)著他,額頭抵在他的鬢間摩挲。
“對不起?!鼻f凡心輕聲。
顧拙知道,莊凡心在為始終保留的舊事道歉,他心里把著分寸沒問,手上便加重力道,并繞開這話:“今天騎馬很累,給我捏捏?”
走進臥室,被父母住過的房間格外整潔,蒙奇奇放在兩只枕頭之間。顧拙朝下趴著,莊凡心跨坐在他的身上,不輕不重地給他捏肩捶背。
“舒服嗎先生?”
“還成?!鳖欁鞠肫鹗裁矗拔野l(fā)給你的陸文的那首歌,你聽了么?”
莊凡心說:“聽了?!彼竦卦u價,“感覺音色不太像他……聽起來怪怪的。”
顧拙笑道:“何止音色,連音質(zhì)都是全損型。”他驟然翻身,將跌來的莊凡心抱住,“那年他去榕城找我,咱們?nèi)B門玩兒,從廈門回榕城的火車上寫的,他前兩天在電腦里發(fā)現(xiàn)的。”
莊凡心趴在那胸口:“怪不得叫《容不下》?!?
“這歌兒不外傳,尤其不能讓裴知聽見。”顧拙道,“陸文說,他當(dāng)初是以裴知的視角創(chuàng)作的,你和我是一對,裴知以朋友的身份暗戀你,三個gay的戀情……”
莊凡心噴了:“我靠!”
顧拙說:“他那時候還警告過裴知,說和你只能做朋友,現(xiàn)如今人家對象是當(dāng)紅明星,他十八線,每次見到對方就渾身不自在。”
莊凡心笑得亂晃,顧拙講什么他都愛聽,以前是講數(shù)學(xué)物理,如今講發(fā)小的糗事,聽完陸文還不夠,他好奇地說:“再講講蘇望,他和你誰的成績更好?”
“差不多吧。”顧拙爭強好勝,默默給自己貼金,“但他人品不能跟我比,他那么精明狠辣,拖著我當(dāng)金融民工,至今不跟我拆伙。”
莊凡心有滋有味兒地聽,還他媽很捧場,竄上去一截親顧拙一口:“沒有人能跟你比,我縱覽中美英三國,沒有比你更好的男人?!?
顧拙收下這糖衣炮彈,他隱隱記得,那次翻看莊凡心的朋友圈,沒有一張與朋友或同事的照片。“你呢?”他問,“這些年在外面,和朋友有什么難忘的事兒?”
莊凡心扭開臉,側(cè)枕在顧拙的胸膛上,他不正面回答:“我想聽你講?!?
閉住了眼睛,耳畔是顧拙強有力的心跳,莊凡心如同浸泡在熱水里,毛孔舒張,手腳都是暖的。
他們挨在一只枕頭上睡了。
黑色的夜,又長又靜。
顧拙的腹部微微起伏,呼吸很平穩(wěn),摟著莊凡心的手臂漸漸在睡眠中松懈。凌晨三點鐘,莊凡心睜開了雙眼,悄然從床上離開,輕手輕腳地去了隔壁的工作間里。
他擰開一盞臺燈,伏在桌上,兩臂交疊擋著下半張臉,五分鐘,十分鐘,一小時,兩小時,他瞪著虛空,任由分秒滴滴答答地流走。
莊凡心根本沒睡著,根本睡不著。
在公司大廳被叫住后的平靜,在車廂內(nèi)揚著嘴角的輕松,在顧拙質(zhì)問時似嗔似怨的應(yīng)對……他精疲力竭,更加心驚膽戰(zhàn)。
天一寸寸浮白,莊凡心雙眼熬紅,猶如曾經(jīng)度過的許多個夜晚。
鬧鐘響了,顧拙醒來身邊是空的,他沒有賴床的習(xí)慣,惺忪地起床下樓。餐桌旁,莊凡心的圍裙還沒摘,端著一盤剛煎好的荷包蛋:“醒啦,喝咖啡還是豆?jié){?”
顧拙說:“咖啡。你幾點起的?”
“提前半小時?!鼻f凡心笑盈盈的,“睡得好么?”
顧拙道:“挺好的?!?
他打著哈欠去洗臉?biāo)⒀溃?jīng)過操作間時望了一眼。他沒說,昨晚睡前講了許多話,夜半時渴醒了,恰好是莊凡心離開他的三點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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