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眼睛猛地一亮,像是蒙塵的銅鏡被擦亮,剛要開口,孫尚香“呀”了一聲,往前邁了半步,臉頰紅得能滴出血。偷瞄了眼老夫人,見母親沒動怒,又飛快低下頭,手指絞著裙角。
他轉(zhuǎn)向老夫人,語氣懇切,“您想啊,孟起本就念著伯符的情,若成了孫家的女婿,孫尚香是他枕邊人,孫紹是他義弟之子,這雙重情分纏著,他還能不對江東上心?將來便是孟起真成了氣候,江東再歸降,憑著這份姻親,孫家難道還會受委屈?”
老夫人心里的算盤噼啪響,越想越通透:可不是嘛!孟起本就重情義,成了自家女婿,看在香兒的面上,也得護著江東周全。
她看向?qū)O尚香,見女兒臉紅得快要鉆地縫,眼底卻藏著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心里那點猶豫瞬間散了。她拉過孫尚香的手,掌心溫熱:“香兒,喬公說的是,你……”
“娘!”孫尚香跺了跺腳,聲音帶著哭腔,卻不是真惱,“那都是小時候的玩笑話!孟起哥哥他……他才看不上我呢!”
“怎么會?”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笑意爬上眼角,“孟起那孩子雖直,卻不是糊涂人,我家香兒這么好,他怎會看不上?”
喬玄在旁添火:“孫小姐放心,孟起那邊我去說。老夫人啊,這門親事,既了了您的心事,又全了孟起與伯符的情,可是兩全其美?”
老夫人看著女兒泛紅的眼眶,心里最后一點顧慮也煙消云散,點頭道:“喬公說得是!這事就這么定了,倒是要勞煩你了。”
喬玄哈哈大笑,老夫人也露出笑容,孫尚香卻羞紅了臉。
在江東盤桓的這兩日,孫府倒比往日熱鬧了許多。馬超白日里陪著孫紹在演武場練槍,看那孩子一招一式學得有模有樣,偶爾指點幾句,倒也添了幾分閑暇。晚間老夫人總留他用飯,席間說些伯符幼年的趣事,或是問起北方的風土,氣氛漸漸融洽得像一家人。
第三日清晨,馬超剛練完一套槍法,額角還帶著薄汗,仆從匆匆來報:“涼王,吳郡派人來了,說沙摩柯首領已將莎莉兒夫人的靈柩遷置妥當,典韋將軍正護送著,這幾日便要啟程往長安去了。”
馬超聞,心中一陣默然,讓仆人通知董白、甄宓、張符寶和公孫柔等人,準備收拾行裝,他們也該出發(fā)了。
正怔忡間,又有侍女來報:“涼王,喬玄先生來訪,已在府門外候著了。”
馬超引起深思,喬玄本是大小喬的父親,早在洛陽之時,都有過交集,他此來江東疏忽之下,還沒去拜訪,定了定神,整了整衣襟,將眼底的紅意壓下:“請他到會客廳?!?
會客廳的雕花木窗半開著,風卷著桂花香漫進來,落在案上的青瓷茶具上,添了幾分清雅。馬超剛跨過門檻,就見喬玄背著手立在墻前,正對著一幅字畫出神,花白的胡須在風中微微晃動。
“涼王許久未見,風采依舊啊?!眴绦D(zhuǎn)過身,眼角的皺紋里盛著笑意,語氣里帶著幾分熟稔的調(diào)侃。
馬超連忙拱手,語氣誠懇:“喬公取笑了。此番來江東,諸事繁雜,竟沒能第一時間登門拜訪,還望喬公恕罪?!闭f罷側身示意,“喬公請坐?!?
兩人分賓主落座,侍女奉上新沏的雨前龍井,茶湯碧透,熱氣裊裊。喬玄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咂咂嘴道:“涼王這趟來,可是做了樁大事。江東能定,紹兒能安穩(wěn)坐住那個位置,全賴你與公瑾周旋。我這賦閑在家的老頭子,看在眼里,敬在心里?!?
“喬公重了。”馬超放下茶盞,“伯符與我有兄弟之誼,護江東、保紹兒,都是分內(nèi)之事?!?
喬玄放下茶盞,神色漸漸鄭重起來:“我今日上門,確實有樁事想與涼王商議?!?
馬超心中微動,面上卻依舊平靜:“喬公有話但講無妨,只要馬超能辦到,絕無推辭?!?
正說著,屏風后傳來極輕的腳步聲,董白提著裙擺站在暗影里,原本是來尋馬超商議辭行事宜――方才已讓幾女先去收拾行囊,想著臨走前再與老夫人道個別。此刻見廳內(nèi)有客,便悄悄停住腳步,不想打擾,只靜立在屏風后等候。
喬玄并未察覺屏風后的動靜,目光落在馬超臉上,緩緩開口:“老夫人這些日子愁眉不展,無非是怕紹兒年幼,江東根基不穩(wěn)。涼王也知道,這世道不太平,周邊虎狼環(huán)伺,僅憑公瑾一人,終究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