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著梁幼儀會派人請他去的。
果然,來請了。
老道是乘馬車來的,馬車?yán)飰|子很軟和,倒也不是專門優(yōu)待他,主要怕他死了,公審現(xiàn)場必須讓他看到才行。
老道到了現(xiàn)場,也沒叫他跪著,在審判臺一角給他一個杌凳,他坐在杌凳上,呆呆地看著跪了一地的人。
梁梔打頭,后面跪著他所有子孫。
看著這一地被看押的后代,他心如刀絞。
他想看看梁幼儀在哪里,但是沒有看見,公堂的后面有一道簾子,他想著梁幼儀可能在那后面。
那威看他不吭氣,眼睛四處張望,就拍了一下驚堂木,威嚴(yán)地說:“梁堅,陛下念你年紀(jì)已大,特賜予你坐著,現(xiàn)有百姓揭發(fā)你圖財害命,你且好好聽著,若有任何擾亂公堂之行,立即上枷鎖,聽懂了嗎?”
梁堅氣得差點破口大罵“豎子”,他活了八十九歲,誰不把他捧在頭頂?
如今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卻來威脅他,還喊他,梁堅?
他被人喊老祖宗那么多年,都忘了自己名字叫梁堅了!
那威對柳南絮說:“柳氏,你繼續(xù)說?!?
柳南絮看著悟真道人過來,說實話,她還有一點發(fā)怵,她已經(jīng)習(xí)慣性害怕他。
但是,現(xiàn)在不是他死就是她死,她必須為了自己活命爭取機(jī)會。
“軒和二十三年,罪婦看老祖宗偷偷召集梁勃、梁景湛密談,就買通一個下人,打聽到他們調(diào)動三十萬梁家軍逼宮,用的銀子是藏在薊縣的,說是截留的林家的。”
“六年前,梁勃找了人去黃州又拉三十萬兩銀子,罪婦偷偷打聽,據(jù)說那邊藏著好幾百萬兩銀子?!?
……
悟真道人看著柳南絮揭發(fā),雙目迸發(fā)陰寒,柳南絮有些害怕,卻還是不客氣地說:“你瞪什么瞪,現(xiàn)在不是梁梔臨朝聽制,我不怕你!”
悟真道人嚴(yán)厲地說:“柳氏,即便梁家倒了,你到底是梁家婦,倒打一耙,無中生有,毫無婦德,即便你活著,也是耀哥兒的恥辱,并不光彩?!?
柳南絮自然知道這于婦德有虧,但是她更想活下去。
她大聲說:“你下令寵出來的好孫女,才是真正毫無婦德,你殺害太子,混淆皇家血脈,你就是首惡!”
她說到這里,里面有人出來,給那威小聲說了幾句什么。
那威點點頭,站起來,大聲說道:“傳云王令——禁止議論前朝末代皇帝。
寧德帝蕭千策確系先太子嫡親血脈,皇家已有定論。
寧德帝生前純真善良,心懷天下,無奈年紀(jì)幼小,又未親政,其母罪行可單論。
寧德帝駕崩前替其母背下罪責(zé),以性命謝罪于天下百姓,其孝心、誠心,感天動地。
禁止任何人再以任何形式污蔑、懷疑寧德帝?!?
盡管太皇太后派人滴骨驗親,但是蕭千策死得慘烈,他心中有天下百姓,不管他是誰的血脈,他都值得尊敬。
梁幼儀不想大家再揪住血脈這個問題不放,讓蕭千策亡靈,九泉下不寧。
不管他是不是蕭家血脈,蓋棺定論,他就是蕭太子的親生兒子。
柳南絮也聰明,立即不提了,便繼續(xù)舉報梁勃貪墨收受賄賂,曾經(jīng)與傅璋合伙,徇私枉法,以錢買命,放過殺人犯……
還舉報梁老夫人放印子錢,逼人賣兒賣女,家破人亡。
一條條,一樁樁,百姓恨不能上臺,把那些人當(dāng)場扒皮。
梁堅閉上眼睛。
梁家全完了。
儀兒其實心底是善良的,寧德帝受梔梔連累,血脈不明,聲名有虧,儀兒念及他生前對她的那一點點好,都能為他正名。
定國公府的人但凡對她能善待一點,哪里會到今日的地步?
柳南絮結(jié)束了揭發(fā),下去先休息,悟真道人還在心絞痛。
這時候就聽見有人腳步沉重地往臺上來,不一會兒,他忽然感覺有人趴在自己臉上。
睜開眼,便看見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叟站在自己跟前,幾乎貼著自己的臉在端詳。
悟真道人冷淡地說:“你是誰,想做什么?”
那老頭一下子憤怒起來:“老賊,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認(rèn)得你,你就是害死我們幾個村人的那個大官!”
老人是被轎椅抬上來的,雙腿不能久站,那威給他一個椅子,讓他坐下說。
“草民是燕山腳下的村民,叫江二勇。那一年,這個人派手下來村里雇人做活,我爹也去了。后來爹和那些去干活的,都沒回來,我祖父帶著我去打聽,才知道我爹去給人造墓了……
我爹他們都被滅口了,因為他們看見,將軍墓里沒有將軍,只有一個女人,還有一箱箱的金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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