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家屬院。
晨光同樣撒在這里,但與醫(yī)院的喜慶熱鬧不同,林家小樓里的氣氛,帶著一種難以喻的,混雜著真誠祝福與淡淡悵惘的復(fù)雜情緒。
二樓的臥室內(nèi),林建州和王秀琴老夫妻倆正在商量著。
“秀琴,你看……我們要給向南和若白的孩子送點什么好呢?”林建州手里捏著一支鋼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可是寫了很多字之后,還是覺得不太夠,眉頭也微微的蹙了起來,“這新生兒的東西,李家肯定什么都不缺,宋家、秦家甚至小李的朋友同事都會送不少貴重的!”
王秀琴坐在一邊,輕輕的嘆了口氣。
“是啊,這時候送一份東西想讓李家記住很難!可建州,不送又不行!”
她起身拿起林家的全家福照片擦了擦,又嘆氣道:“東西貴不貴重倒也是其次,主要還是看心意,向南那孩子……雖說不是咱們女婿了,可到底……情分還在的。我們做長輩的,他孩子出生了不能不表示的!”
說到這里,她低頭看著全家福里林楚喬身邊的空缺,眼神有些飄忽,“你說當(dāng)初……哎,現(xiàn)在說這些都沒用了!”
林建州放下筆,重重的靠回座椅,臉上也是同樣難以掩飾的遺憾。
“誰說不是呢,當(dāng)初我們要不是那么固執(zhí)……現(xiàn)在抱著重外孫的,可能就是咱們了!看著向南越來越好,若白也是個好孩子,我是真心替他們高興,可這心里頭哇……總歸不是滋味兒!”
他說到這里,想起昨天的場景,又嘆氣道:“不瞞你說,昨天我在現(xiàn)場……我這么大年紀的人,竟然頭一次生出想逃離的感覺,哎!”
“建州,我也一樣!”王秀琴目光從照片上挪開,扭頭看他。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此刻一切盡在不中。
“哎,算了算了,不想這些了!咱們就挑些實用的,小衣服、奶粉,再包個紅包吧,你看怎么樣?”
“嗯,聽你的,咱們該做的還是做!”王秀琴點點頭,起身去翻找柜子,“我記得衛(wèi)民給孩子準備的進口奶粉是不是還有兩罐兒?幼薇給朵朵做衣服的軟布也有幾匹吧?我找出來看看!”
夫妻倆收拾好心情,整理好初步選的東西下樓時,卻意外發(fā)現(xiàn)客廳里已經(jīng)很熱鬧了。
林衛(wèi)民、林慕魚、林楚喬、林幼薇都在,地上、沙發(fā)上、茶幾上已經(jīng)擺好了幾個大包小包,鼓鼓囊囊的。
林衛(wèi)民舉著一個撥浪鼓,咚咚咚的搖著,咧嘴笑道:“這玩意兒不錯,能鍛煉注意力,我記得樂樂和朵朵最近就指著這小玩意兒笑呢!我跑了好幾家商店才買到這清脆不刺耳的!小孩子嘛,就喜歡搗鼓動靜的東西!”
他看起來是真為李向南高興,動作神態(tài)都透著一股子爽朗勁兒。
可他笑容底下,還是能捕捉到一絲極力掩飾的,對于孩子與林家無緣的淡淡惋惜。
林慕魚則安靜的坐在一旁,手里正細致的檢查著幾套純棉的小和尚服,針腳線頭都被她一一用剪刀處理,生怕有一絲粗糙硌到小家伙嬌嫩的皮膚。
她嘴角含著溫柔的淺笑,眼神專注,但那專注底下,似乎藏著一片深不見底的湖泊,湖面雖然看上去平靜,可水面之下,卻暗流涌動。
似乎在通過這些小小的衣物,描摹著一個永遠無法企及,屬于她和李向南的“如果”。
林幼薇則顯得最是活潑,在一個盒子里不停拿出各種鮮艷的橡膠小玩具,每一個都會伸到她面前的地上,喊著:“朵朵,快看,小鴨子,這個行不行?。俊?
她每每捏一捏,朵朵和樂樂就會哇哇大叫,開心的不行,“那就這個,對,還有這個!你們喜歡,喜棠肯定也喜歡!”
她的開心顯得純粹又直接,仿佛送禮物給李向南的孩子李喜棠,就是天經(jīng)地義,讓她發(fā)自內(nèi)心喜悅的事情,那毫無陰霾的熱情,與其他兄妹形成了微妙的對比。
而林楚喬,正在將幾條質(zhì)地柔軟、圖案雅致的小毛巾和小毯子折疊整齊,放進一個嶄新的布袋子里。
她動作很輕很慢,低垂著眼眉,讓人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緒。
她沒有參與兄妹的討論,只是默默的準備著,身上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落寞和堅定交織的特殊氣場。
王秀琴看著這一幕,心頭一熱,剛在跟老伴兒在樓上的那點遺憾,仿佛被沖淡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