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冷水兜頭潑下,任元一個激靈蘇醒過來。視線聚焦,他看到了"舅舅"、"表哥"、"表弟"的身影,果然毫不意外地被抓了回來。只是這次再沒了表少爺?shù)拇?,被牲口一樣關進了鐵籠子里。謝莊主也徹底撕去了偽裝,陰著臉問他:“你為什么要逃?”“我悶得慌,出去夜跑怎么了?”任元哂笑道:“倒是你們,憑什么抓我?你謝家莊還是監(jiān)獄不成?”“省省吧,老夫沒功夫陪你演戲?!比贍斃渎暤溃骸敖裢砟愕囊慌e一動,我們都一清二楚?!薄澳氵€真是他爹?。俊比卧纯词臍q的三少爺,又看看四十歲的謝莊主,樂不可支道:“平時一口一個"阿父",你是怎么叫得出口的?”“沒見過這么賤的嘴!”三少爺暴怒地喝令馬師傅道:“拔了他的舌頭!”任元根本不怕,有恃無恐的看向"表哥"?!鞍⒐⑴?!”"表哥"只好趕緊勸阻道:“過不了幾天,這就是孫兒的身體了?!比贍斨荒軓娙滔逻@口氣,再度質(zhì)問任元道:“說,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真相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比卧阈Φ溃骸熬秃帽饶銈兓楦缸拥氖虑?,你們自以為瞞得好,實際上連莊子里的狗都知道。”“你!”三少爺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過,被氣得額頭青筋直跳。實在忍不住,他便掄圓了胳膊,啪的一巴掌抽在大孫子的臉上。"表哥"被打懵了,捂著臉委屈的問道:“阿公,你打我作甚呢?”“反正你這破身子就要沒用了,讓阿公打兩下,出出氣怎么了!”他爹謝莊主卻很懂。“是這個理兒?!比贍斶€想再來一巴掌?!翱瓤瓤取?表哥"只好使勁咳嗽起來?!翱春盟?,別讓他再跑了!”三少爺不好再揍他泄憤,只能拂袖而去。“唉,我就說吧,紙里包不住火。應該把他關在籠子里,不能散養(yǎng)?!敝x莊主搖頭嘆氣道。“不是怕把他關出病來嗎?兒子可等不到第二個皮囊了?!?表哥"說完,居然責怪起任元道:“你說你,好好地干嘛要逃跑呢?舒舒服服當你的表少爺不好嗎?”任元無語道:“你們是要我的命啊,我還不能逃了?”“其實你根本不用害怕,到那天你不會感到任何的痛苦?!?表哥"嘆息一聲,看著"愚蠢"的表弟道:“再說,我對你還不好嗎,咱倆合二為一委屈你么?你本是下賤骯臟的泥腿子,現(xiàn)在居然能成為士族的一部分,應該感到萬分榮幸才是。”“好一個合二為一,好一個成為士族的一部分!”任元氣極反笑道:“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薄澳闾篌@小怪了。也怪我,把你這只井底之蛙保護的太好了。”表哥搖搖頭道:“三界六道,誰不想求長生?只要有能力的,都會各顯神通,比我家這"換形寄生術"殘酷百倍的也大有人在!”“就像全世界的狗都吃屎,也不能說明屎是香的!”任元卻斷然冷笑道:“就算全世界都這么干,也不能說明你正常!只能說明你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鬼!”“你!咳咳咳……”謝秩的自我安慰被任元無情戳穿,登時破了大防,咳出了一口老血。“行了,別跟這牙尖嘴利的小子廢話了?!敝x莊主都聽不下去了,結束了這場無意義的爭論道:“跟個將死之人廢話個屁!”~~謝莊主便命馬師傅帶人,在門外日夜看守,絕不能讓任元再跑掉!任元被關在籠子里,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看著窗外的藍天發(fā)呆。就這樣熬到午后,屋里屋外的人都困倦欲睡。他忽聽到一聲貓叫,睜眼便看到那花貍貓,無聲無息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ㄘ傌埿覟臉返湹乜粗?,笑的牙都呲出來了。“我說什么來著?你非不信,這下老實了吧?!比卧膊蛔煊擦耍j然道:“我以為不帶魍象的護身符,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呢?!薄白宰髀斆?,你當別人不知道護身符有問題?”花貍貓冷笑道:“人家為什么不敢摘?因為魍象養(yǎng)著好些的妖邪鬼祟,整日在鄉(xiāng)間游蕩。你不戴護身符,就是給他們送菜。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還有用處,絕對見不到今天的太陽。”“嘿嘿,你不說我怎么知道?!比卧獏s灑脫一笑道:“無所謂了,我本來就是死馬當活馬醫(yī)。現(xiàn)在知道確實逃不了,也沒什么遺憾了。”“你這個性格倒是很適合修行我們妖族的功法?!被ㄘ傌堛@進鐵籠,跳到任元頭上,贊賞的拍了拍他的腦袋道:“而且你吃了開竅丸,開了生死戶,也可以像我們一樣吸收月華精氣了?!薄叭缓竽??”任元忙追問道。“然后你就變成人妖了。”花貍貓在他頭頂笑得直打滾。“……”任元一腦門子黑線:“嚴肅點好嗎,我都快要死了?!薄昂冒珊冒伞!被ㄘ傌堄米ψ幽ㄏ卵蹨I,正色道:“然后你就可以使用神通了,當然前提是你得先學到神通。”“你能教我嗎?”任元巴望著頭頂?shù)呢垘煾怠!拔也粫被ㄘ傌埖菚r氣短,小聲嘀咕著什么"我只是一只貓"、"你看我這爪子能捏法訣嗎"之類?!澳钦l會?”任元追問道?!版㈡!被ㄘ傌垉勺σ粩偟溃骸暗撬魂P在籠子里,老巫婆寸步不離,你也沒法跟她學,所以這根本就是個死結。不然本大人這么聰明,為什么不早告訴你?”“你聰明個屁!”任元卻罵罵咧咧起來:“早告訴我,我就不會逃了,也不至于被關在籠子里?!眫~入夜,任元再次進入夢境。這回他不再開鎖了,而是在青石鑿成的石槽上,反復打磨自己的羊角。等到最后一夜,"大舅"、"二舅"如期而至,將大黑羊牽出欄,帶到了正房中,牢牢綁在案臺上。然后,二舅按住他的頭,大舅開始剝皮。還是那套流程,沒有一絲絲的改變。任元卻頭一次聚精會神的去感覺,那尖刀在自己脊柱上的劃動。這無疑會更清晰的感受到痛苦,但過去多少次的經(jīng)驗告訴他,當?shù)秳澾^自己的胸椎后,他便可以喊出人聲來。但當?shù)秳澋窖禃r,他便會因為無法承受的劇痛昏過去,繼而退出夢境。所以想要有所行動,就必須抓住刀過胸椎,未及腰椎的這段短暫空檔!可是"二舅"攥著他的雙角,死死壓住他的脖子,讓他抬不起頭來。任元只能咬牙發(fā)狠,猛地一擰腰!"大舅"嘶的一聲,順著脊柱一路下滑的尖刀便跟著一偏,將任元的后背割出一道深深地大口子,鮮血頓時噴涌而出!"二舅"聞聲回頭,正好被任元的血噴了一臉。他下意識的抬手抹臉,便不由自主放松了對任元的控制。任元等的就是這一刻!便運起全身的力氣,猛地一抬頭,鋒利的羊角便插入了"二舅"的肋下!"二舅"慘叫著放開它,雙手捂住自己的肋骨,鮮血卻從指縫汩汩流出,怎么也按不住。這一切說來話長,其實不過眨眼的功夫,案臺上、地上、人身上,便到處都是血!"大舅"正手忙腳亂的給"二舅"止血,卻聽到身后響起非人的低吼聲……兩人回頭一看,老夫人竟然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現(xiàn)了原形!這還是他們頭一回看到這場面,自然嚇得亡魂皆冒,驚聲尖叫。“救命??!”"大舅"毫不猶豫丟下"二舅",飛速奪門而逃。"二舅"見沒人指望,也捂著傷口,踉踉蹌蹌朝門口逃去?!把?,我要人血……”那怪物嘶啞的低吼著,只看了一眼大黑羊,便毫不猶豫的追"二舅"去了。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