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上床榻后,拓跋奎就將青黛卷進了懷里。
青黛本無睡意,終于見到想見之人,她腦中還隱隱興奮著,可在滿帳苦澀的藥氣里,拓跋奎胸口傳來的陣陣暖熱,像晴日里被曬透的乾天草原,干燥而沉穩(wěn),令人心安。
她蜷起身子,闔上了眼。
搭在后背的手掌緩緩放輕了動作。
不知是睡了多久,營帳外鼓聲陣陣,青黛眼皮微睜,就見一人半跪在床前,一手托著她手腕,一手將藥膏輕柔地擦過她掌心。
青黛沒說話,慢慢睜開眼看他。
拓跋奎似乎沒注意到她醒了,因他全程神色緊張,全神貫注地對付著青黛掌心那幾道不算顯眼的血痕。
他眼睫毛低垂,屏著呼吸,多次無意識地抿唇,指尖沾了膏藥,落下時微微發(fā)顫,比飄落的羽毛還輕。
青黛靜靜看著他的側(cè)臉。
當這人不說話時,所有招人煩的勁兒都消失了。他高鼻深目,唇形柔軟,臉上還有未褪盡的少年青澀,青澀得甚至有些笨拙。
任誰也瞧不出,他早就隨父兄征戰(zhàn)了數(shù)年,連鬼門關(guān)都不知重游了幾輪。
他連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偏偏此刻對著青黛自己都不在意的幾道傷痕如臨大敵。
青黛想起嫁入乾天前,阿娘頗為不放心,還與她促膝長談了一夜。
阿娘說,“他與你年歲相當,已是草原上人人稱道的少年英杰。這樣的兒郎,心氣總是高些??晌业镊炫彩囚奚脚踉谑中拈L大的稀世明珠?!?
“你自小要強,又慣不會低頭,阿娘只怕你們二人撞到一處,會兩敗俱傷……”
她是慣不會低頭的那個,但那位傳聞中心高氣傲的少年郎偏總愿好脾氣地任她欺負。
青黛一動,低頭時還發(fā)現(xiàn)一塊軟枕墊在她腰后,她不習(xí)慣地扭動身子,蹲在她面前的人卻替她扶住了腰身:“先墊著。你騎了一夜的馬,起身后該腰酸背痛了?!?
“我睡了多久?”
“不久。才一個時辰?!蓖匕峡媸蔷Τ渑?,這點時間他已換了身干凈衣裳,肩上也重新包扎過了,他俯身時,青黛還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水汽。
拓跋奎低頭,笑說:“現(xiàn)在不臭了吧?”
青黛忙屏住呼吸,裝作若無其事:“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拓跋奎輕哼一聲,低頭用發(fā)頂蹭了蹭她臉頰,再抬眼盯青黛:“那我就臭死你?!?
青黛連連往床榻里縮:“外面的鼓聲……是要開戰(zhàn)了?”
拓跋奎停下動作,直起身:“嗯?!?
他猶豫片刻,說,“今日攻打兌澤這一戰(zhàn)必定兇險萬分,我想……我該隨大哥他們一同去?!?
聞,青黛用手肘撐起身:“你……”
頓了頓,她冷冷道,“反正你不拿自己性命當回事,去啊?!?
“阿依青……”拓跋奎小心翼翼伸過來一只手,握住了青黛腳踝,不讓她再往后躲,他低聲,“你別生氣,我沒有不拿自己性命當回事?!?
“流通五個部落的昆月河被人投了毒,若任由毒性蔓延到中下游三部,毀了他們賴以生存的水源,那坤地和離火必定會一同向乾天發(fā)難?!?
“一旦兌澤計謀得逞,四部聯(lián)合,縱你我和坎水聯(lián)手,其傷亡也不可計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