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fēng)如刀,刮骨剔肉。
吞天號像一頭瀕死的鐵獸,在灰蒙蒙的云海中艱難跋涉。
船體表面的冰霜結(jié)了又碎,碎了又結(jié),暗灰色的裝甲被凍得脆如琉璃,每一次顛簸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
“爺……沒火了?!?
小胖子裹著那件狐裘,縮在動力爐旁,眉毛上掛滿了白霜。
他手里拿著一根捅火棍,在爐膛里絕望地扒拉著。
爐底只剩下最后一層薄薄的灰燼,那是那個元嬰老怪留下的最后一點(diǎn)痕跡。
火滅了。
船速肉眼可見地慢了下來,像是一塊被拋入深海的石頭,帶著沉重的慣性,向著下方那片無盡的灰霧墜去。
林寒站在船頭。
他赤著腳,踩在冰冷的甲板上。
體內(nèi)的魔嬰盤膝而坐,那雙漆黑的小手正抓撓著丹田內(nèi)壁,發(fā)出令人心悸的“滋滋”聲。
那是餓。
元嬰期的肉身就像一個巨大的熔爐,每時每刻都在消耗著海量的能量。
剛吃下去的那個老頭,就像是往火山口里扔了一把干柴,火苗竄了一下,轉(zhuǎn)瞬即逝,只留下了更難熬的空虛。
“前面就是幽冥海?!?
林寒抬起頭,那雙泛著紅光的眸子穿透了風(fēng)雪。
視線盡頭,不再是冰原,而是一片翻涌的灰色霧海。
那霧氣粘稠得像水,里面沒有任何生機(jī),只有無數(shù)影影綽綽的黑影在游弋,發(fā)出凄厲的鬼哭聲。
這里是生者的禁區(qū)。
“嗚――”
一陣陰森的號角聲,突然從霧海深處傳來。
緊接著,數(shù)十艘慘白色的紙?jiān)〈瑹o聲無息地破開灰霧,攔在了吞天號的必經(jīng)之路上。
這些紙船只有棺材大小,船頭掛著幽綠的引魂燈。
每艘船上都站著一個身穿白衣、臉色慘白如紙的“人”。
他們手里拿著哭喪棒,雙腳懸空,顯然不是活人。
幽冥殿的外圍巡邏隊(duì)――陰兵借道。
“活人止步?!?
領(lǐng)頭的一艘紙船上,一個身形高大的陰兵飄了出來。
他的聲音像是兩塊骨頭在摩擦,干澀,刺耳,透著一股子發(fā)霉的死氣。
“前方乃幽冥總壇,擅闖者,抽魂煉魄?!?
他舉起哭喪棒,對著吞天號遙遙一指。
“跪下,領(lǐng)死?!?
隨著他的動作,周圍的灰霧瞬間沸騰。
數(shù)百名陰兵同時舉起手中的兵器,一股濃郁的陰煞之氣匯聚成一張巨大的鬼臉,對著吞天號張開了大嘴。
小胖子嚇得兩眼一翻,差點(diǎn)把懷里的狐裘給扔了。
“爺!是鬼!全是鬼??!”
林寒沒動。
他看著那個高高在上的陰兵隊(duì)長,又看了看周圍那些密密麻麻的紙船。
他的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一下。
“魂魄……”
林寒舔了舔嘴唇,嘴角緩緩咧開,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
“這種東西,應(yīng)該很脆吧?”
“放肆!”
陰兵隊(duì)長大怒,手中哭喪棒猛地?fù)]下。
“拿了他!”
轟!
那張巨大的鬼臉咆哮著撲了下來,帶著腐蝕靈魂的劇毒灰霧,要將這艘破船連人帶鐵一起吞沒。
“拿我?”
林寒腳下一蹬。
“嘭!”
早已不堪重負(fù)的甲板被他踩出一個大洞。
他整個人如同一顆黑色的炮彈,不退反進(jìn),直接撞進(jìn)了那張鬼臉的大嘴里!
“不知死活!”陰兵隊(duì)長冷笑。
活人沾染陰煞,必死無疑。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滋溜?!?
一聲巨大的、仿佛在吸食面條般的聲音,從鬼臉內(nèi)部傳出。
那張由數(shù)百名陰兵煞氣凝聚而成的鬼臉,竟然在瞬間扭曲、變形,然后順著林寒張開的大嘴,被一口氣吸了進(jìn)去!
“嗝?!?
林寒懸浮在半空,打了個帶著寒氣的飽嗝。
“有點(diǎn)涼,像吃冰沙?!?
他拍了拍肚子,那雙全黑的眼睛里,漩渦瘋狂旋轉(zhuǎn),死死鎖定了下方的陰兵隊(duì)長。
“接下來,該吃正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