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電筒的光柱子，煤油燈那昏黃的光暈兒，全都打在了那個(gè)老大老大的爬犁上。

頭前兒，人們還沒看清上頭是啥，光是被那老大個(gè)兒和沖鼻子的血腥氣給鎮(zhèn)住了。

“這……這啥玩意兒啊？”

“像是……野豬？不對(duì)，啥豬能恁大個(gè)兒！”

一個(gè)膽兒肥的，湊近了點(diǎn)，拿手電筒往爬犁上一晃。

光柱子正巧掃在那卷著的虎皮邊上，露出了那扎眼的、黑黃相間的斑斕道子。

“哎——呀媽呀！”

那人嚇得一聲怪叫，一屁股墩兒坐地上了，手指頭哆嗦著指向爬犁，話都說不利索了。

“老……老……老……老蟲！是老虎皮！”

“啥？！”

“老虎？！”

轟——！

人群當(dāng)時(shí)就炸了廟了！

跟燒滾的油鍋里潑進(jìn)一瓢涼水似的，整個(gè)林場(chǎng)駐地都開了鍋！

“老天爺呀！他們打著老虎了！”

“快！快瞅瞅去！許向前把老蟲給打趴下了！”

“真真兒的！你們看那皮子！還有那骨頭架子！我的親娘嘞！”

越來越多的人從屋里涌出來，把許向前仨人和那爬犁圍了個(gè)水泄不通，里三層外三層。

人們?cè)俪蛟S向前的眼神兒，徹底變了。

那不再是瞅個(gè)有點(diǎn)能耐的后生。

那眼神里，有驚，有怕，有敬，還有點(diǎn)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服！

在這靠山吃山、也怕山敬山的地界兒，“打虎”這倆字兒，份量太重了！那幾乎是老輩兒人嘴里才有的古兒！

可這會(huì)兒，這古兒里的人，就活生生戳在他們眼巴前兒。

許向前戳在人堆當(dāng)間兒，臉上沒啥表情，任憑那無數(shù)道目光在身上掃來掃去。

他旁邊的王家哥倆，腰桿子挺得溜直，臉上那股子得意勁兒，藏都藏不住。

許向前沒搭理那幫瘋了似的林場(chǎng)家屬，他環(huán)視一圈，聲兒不大，但清清楚楚地傳進(jìn)每個(gè)人耳朵里。

“這趟上山，也打了頭野豬，肉都在爬犁底下壓著呢。天兒冷，大家伙兒割點(diǎn)肉回去，給家里老人孩子解解饞?！?

他指了指那頭被虎皮虎骨蓋住的野豬。

這話一出，原本還沉浸在“打虎”震撼里的人群，瞬間又是一陣騷動(dòng)。

“啥？還有野豬肉？”

“向前這后生，仗義！”

王家老大王山反應(yīng)最快，立馬就跳出來，拿著刀開始幫著往下卸肉。

一邊卸還一邊喊：“都別擠，別擠！都有份兒！向前兄弟說了，見者有份！”

他喊得臉紅脖子粗，那股子自豪勁兒，好像這野豬也是他打的。

許向前把這事兒交給王家兄弟，自個(gè)兒抽身出來，走到爬犁另一頭，開始收拾那張虎皮和骨架。

他動(dòng)作不快，條理分明，仿佛周圍的喧囂都跟他沒關(guān)系。

眾人看著他親手收拾那“老蟲”的皮骨，眼神里的敬畏又深了幾分。

這玩意兒，擱別人身上，碰一下都哆嗦，他倒好，跟收拾自家豬下水似的。

分完了肉，天都快亮了。

許向前帶著王家哥倆，拖著剩下的虎貨，一路回了村。

到了村口那棵大槐樹底下，許向前停住腳。

他回頭看著跟了一路，興奮勁兒還沒下去的王家兄弟，開口問：“這趟辛苦了。我這兒有虎肉，也有野豬肉，你們是自家人，挑好的拿。要哪個(gè)？”

這話問得輕飄飄，落在王家哥倆耳朵里卻像炸了個(gè)雷。

虎肉？

吃老虎的肉？

弟弟王河眼睛一亮，嘴巴張了張，剛想說點(diǎn)啥，就被他哥王山一把按住了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