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飯店出來,許向前沒急著回家,直奔供銷社。
得給家里添置年貨。
給媳婦扯幾尺最時興的碎花布,再買幾斤棉花做身新棉襖。
給小妹買她念叨了八百回的麥芽糖和紅頭繩。白面、大米、豆油,一樣都不能少。
當許向前左手拎只雞,右手提溜塊肉,背上還扛著一袋雪花粉白面回到向陽村時,整個村子都轟動了。
他雇了村里的驢車,把秋莎和小妹也接到了鎮(zhèn)上。
“走,媳婦,小妹,哥帶你們趕集去!”
秋莎看著自家男人自行車后架上掛滿的東西,眼圈有點發(fā)熱。
嘴上嗔怪著“又瞎花錢”,可那眼角眉梢的笑意,咋也藏不住。
許小妹更是樂得像只小雀兒,圍著許向前嘰嘰喳喳,小臉蛋興奮得通紅。
集市上人山人海,擠滿了過年前的喧騰和喜慶。
許向前活像個不知疲倦的采購員,領(lǐng)著一大一小倆“跟屁蟲”,在人群里來回穿。
“老板,這‘的確良’咋賣的?”
“小妹,稀罕這發(fā)卡不?稀罕哥就給你買!”
“秋莎,你看這雙牛皮筋底兒的棉鞋咋樣?穿著指定暖和?!?
他幾乎是有求必應(yīng),只要秋莎和小妹多瞅兩眼的東西,他眼皮都不眨就掏錢。
秋莎心里甜絲絲的,跟做夢似的。以前,她尋思自己這輩子就是嫁個普通莊稼漢,起早貪黑,圍著鍋臺孩子轉(zhuǎn)。
可許向前,給了她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日子。
他硬氣、靠得住,把她和妹妹護在翅膀底下,給了她們頂好的日子,最厚的疼愛。
許小妹更是幸福得暈乎乎的,一手攥著串紅艷艷的糖葫蘆,另一只手緊緊拽著哥哥的衣角。這是她打記事起,過得最舒坦的一個年。
仨人身后,是村民們眼饞的目光和嘁嘁喳喳的議論。
“老許家這小子,是真發(fā)跡了啊!”
“可不咋地!你看他媳婦和妹子穿的,都是新做的棉襖,料子都比咱強!”
“有錢就是不一樣,你看把媳婦妹子慣的!”
這些話,有酸的,有羨慕的,許向前聽在耳朵里,壓根兒不當回事。
他就是要讓所有人瞅見,他許向前有能耐讓自家人過上好日子!
然而,在不遠處一個賣針頭線腦的攤子后頭,一雙渾濁又貪婪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他們。
那是個五十歲上下的婆子,裹著一身灰撲撲的舊棉襖,頭發(fā)抿得溜光水滑,可眉眼間那股子算計和刻薄勁兒,藏都藏不住。
她叫周翠蘭,是許向前親媽的親姐姐,也就是許向前和許小妹的親大姨。
當年許家爹媽意外沒了,撇下倆孤苦伶仃的孩子。
她作為最親的親戚,非但沒搭把手,反而在許家二叔上門搶家產(chǎn)時,躲得遠遠的,生怕沾上一點腥臊。
后來兄妹倆日子過得豬狗不如,她也從沒登門看過一眼,跟沒這倆外甥似的。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她聽說了,許向前打死了老虎,成了英雄。
她還聽說了,許向前把許老二一家送進了笆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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