貏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在坑坑洼洼的土道上顛簸著往前行進(jìn)著。
車輪子卷起一股股黃煙,驚得路邊草窠里的野雞“撲棱棱”亂飛。
車?yán)?,秘書小王倆手死死抓著前排座椅靠背,感覺五臟六腑都快顛出來了。
他偷偷從后視鏡里瞥了一眼后座的李建國。
李建國靠著車窗,閉著眼,臉色平靜,好像這死命的搖晃對他沒半點(diǎn)影響。
可小王知道,主任腰不好,每回下鄉(xiāng)回來都得躺幾天。
這次跑這么遠(yuǎn)的紅旗林場,實(shí)在不尋常。
小王想不明白,一個能打虎的小年輕,是夠猛,可咋就值得主任揣著這么重的錢,親自跑一趟?
吉普車的引擎聲由遠(yuǎn)及近,終于在紅旗林場的大門口停下。
鋸木廠那邊刺耳的電鋸聲“滋啦”停了,扛著木頭來回跑的工人們停了腳,好奇地往門口瞅。
“縣里的車!”
場長劉長順就一路小跑著趕了過來。
他是個敦實(shí)漢子,臉被山風(fēng)吹得黢黑皴裂,這會兒卻堆滿了近乎巴結(jié)的笑。
一邊跑,一邊用糙手在滿是油泥的衣服上使勁蹭著。
“哎喲!李主任!您看您,大駕光臨,咋也不提前吱一聲,我們好掃干凈道兒去接您?。 ?
劉長順跑到車前,微微哈著腰,話里滿是受寵若驚。
他后頭,跟著林場的幾個干部,一個個都緊張得冒汗。
心里都敲著小鼓,這二把手突然殺到,是來查崗,還是……出啥他們不知道的大事了?
李建國在小王的攙扶下,慢悠悠下了車。
他沒搭理劉長順伸過來的手,就抬眼掃了一圈這個樸素甚至有點(diǎn)破敗的林場。
空氣里飄著松木的清香味兒和泥土的濕氣。遠(yuǎn)處,是連綿起伏的青黑色大山,像道沉默的墻。
“主任,您一路辛苦!快,到辦公室喝口水,歇歇腳!”劉長順見狀,趕緊側(cè)身引路,臉上笑開了花,“我們正好準(zhǔn)備了最新的生產(chǎn)報(bào)告,跟您匯報(bào)一下……”
他以為李建國是來檢查工作的,一套官面話張嘴就來。
然而,李建國卻擺了擺手,給他截住了。
“不了?!?
聲兒不大,卻讓周圍立馬消停了。
劉長順的笑僵在臉上,伸出去引路的手也尷尬地停在那兒。不進(jìn)辦公室?這算哪門子事兒?領(lǐng)導(dǎo)下鄉(xiāng)不聽匯報(bào),還叫下鄉(xiāng)嗎?
李建國背著手,目光從一張張或緊張、或諂媚、或懵圈的臉上掃過,最后停在劉長順身上。
“我今兒來,不是來聽匯報(bào)的。”他頓了頓,一字一板,清楚地說道:“我來找個人?!?
找人?
林場的幾個頭頭互相瞅瞅,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
誰?
啥人這么大臉面,能讓縣委的李主任親自上門找?
難不成是哪個下放的老干部,身份特殊?
還是說……林場里出了驚天大案,李主任是來親自抓人的?
一下子,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主任,您……您要找誰?只要是我們林場的人,我立馬給您叫來!”
李建國看著他那樣兒,眼神里滑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