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向前心里一聲冷哼。
這都是金爺?shù)难壑樽印?
摸清了外頭的道道,他從人最多的東口混了進去。
他學著周圍人的樣兒,微微哈著腰,倆手揣袖筒里,趿拉著步子,眼神渾濁地在滿地攤上瞎踅摸。
賣的東西五花八門,來路不明的糧票、工業(yè)券,廠子里“順”出來的零件。
舊衣裳,破家具,還有吹得天花亂墜的“抄家古董”。
許向前在一個賣舊家伙什的攤子前停下。
拿起一把銹跡斑斑的老虎鉗子,跟攤主磨嘰了半天價錢,最后因為一分錢沒談攏,“氣哼哼”地走了。
演得滴水不漏,活脫脫一個想撿便宜又摳搜的窮光蛋。
在破市里溜達了兩圈,摸清了里頭的道兒和布局,他開始找目標。
清風茶館。
壓根兒不用打聽。
在這破破爛爛的地界兒,那棟兩層高的青磚小樓,太扎眼了。
它戳在黑市正當中,像個土皇帝的衙門,俯視著周圍趴窩的爛棚子。
門口沒掛幌子,可打那兒過的人,都下意識地加快腳步,離那扇黑漆大門遠點。
許向前沒往前湊。
他在斜對面找了個賣餛飩的小攤,攤主是個悶葫蘆老頭。
“掌柜的,來碗餛飩?!彼麊≈ぷ诱f。
他挑了個最犄角旮旯的位置坐下,背靠著堵破墻。這角度,正好能把茶館門口瞅得門兒清。
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端了上來。
許向前低著頭,用勺子慢慢攪和著碗里的湯,眼角的余光卻像鷹爪子似的,死死摳住了那棟青磚樓。
劉富貴的話沒錯。
茶館門口,蹲著的站著的,聚了七八條漢子。
一個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穿著打扮比周圍的人齊整點,可眉宇間那股子狠勁兒,藏都藏不住。
不像喝茶的,倒像是站崗的。
時不時有人進出茶館。
進去的,大多縮頭縮腦,帶著諂媚。
出來的,有的眉開眼笑,有的蔫頭耷腦。
這兒,果然是金爺?shù)摹把瞄T”。
正看著,茶館里猛地爆出一聲怒罵,緊接著,一個瘦小的男人讓人一腳從門里踹了出來,跟個破麻袋似的滾在地上。
“操你媽的!給臉不要臉的東西!敢跟金爺玩花活?”
一個穿黑背心,胳膊上紋著條青蛇的漢子晃悠出來,往地上狠狠啐了口濃痰。
“給你家老板捎話,三天之內(nèi),少他媽一個子兒,老子就去卸他條腿!”
地上那人屁滾尿流地跑了,頭都不敢回。
周圍的人見怪不怪,顯然,這地方常演這出。
許向前慢悠悠吃完了碗里的餛飩。
該看的,都看明白了。
對方人多勢眾,看家護院的狗不少,心還黑手還辣。
硬闖?那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他付了錢,站起身,混進人群,悄沒聲兒地從另一條小胡同溜出了黑驢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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