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兒，許向前真正的算盤，才像水落石出，清清楚楚地擺在了王老虎的面前。

王老虎腦子里“嗡”一聲！

他跟李富貴那種算盤珠子撥拉得再響也只看眼前仨瓜倆棗的，不是一碼事。

他是局長！想問題，站的高度、看的寬度，能一樣嗎？

鮮奶！

嗬！這倆字砸下來，他壓根兒就沒敢往深處想過！

這個年代，物資何其緊張？副食品供應，是全國性的難題。

他們縣，為了幾車大白菜、幾頭豬的指標，每年都要跟市里、跟鄰縣磨破嘴皮子。

牛奶這種稀罕物，更是想都不敢想。

要是……要是真能像這小子說的，打通一條從內(nèi)蒙到縣城的鮮奶運輸線……

那意味著什么？

那意味著縣里的副食品供應，多了一項響當當?shù)挠餐ㄘ洠?

那意味著全縣干部職工的福利，能實打?qū)嵉赝咸嵋淮蠼兀?

那意味著他王老虎的功勞簿上，能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已經(jīng)不是“搞牛奶”那么簡單了。這是一條能淌出金子的商路，甚至是一條能讓他往上走的青云路！

王老虎那顆在官場里浸泡多年的心，不受控制地“咚咚”狂跳起來。

他再看向許向前時，那目光，徹底變了。

不再是居高臨下的審視，也不再是對一個“狠人”的好奇。那是一種……發(fā)現(xiàn)蒙塵寶玉的驚喜與震撼！

這個后生，不僅有股子不要命的狠勁，更有普通人無法企及的眼光！

他看到的，不是眼前這一碗奶。他看到的，是那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去內(nèi)蒙……路可不近，不是耍嘴皮子就行的?！?

王老虎的嗓子有些發(fā)干。他必須得把底細問清楚：“你在那邊，有路子？還是有熟人？”

“沒有?！痹S向前回答得干脆利落。

王老虎差點被一口茶水給嗆死。

“什么都沒有，你就敢想這事兒？”

“路，是人走出來的。關(guān)系，是人處出來的?！?

許向前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縮，“我就認一個死理，這買賣有搞頭，能成?？梢褨|西從那么遠的地方弄回來，沒您點頭，沒戲?！?

他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我需要介紹信，需要路條。最好，能有以公家名義開的采購證明。這樣，我到那邊跟牧民或者牧場談，才有身份，有底氣。”

“路上關(guān)卡多，沒官方手續(xù)，別說運牛奶，我這個人能不能囫圇回來，都難說?！?

許向前的每一句話，都像錘子，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王老虎的心坎上。

王老虎不說話了。

他腦子里，正在飛速權(quán)衡。

風險很大。這事兒沒有先例，一旦搞砸了，他得背黑鍋。

萬一許向前在外面捅了簍子，或者干脆就是個騙子，他王老虎頭上的這頂烏紗帽，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可是，那好處，也大到晃眼！

他看著眼前的許向前。這個后生，給了他一種難以說的信心。

那股子超越年齡的沉穩(wěn)和膽魄，那份為了家人、為了未來的狠勁兒，都讓他覺得，這事兒，或許……真的能成。

賭不賭？

用自己職權(quán)范圍內(nèi)的一點便利，去賭一個錦繡前程？

面前的茶水已經(jīng)涼透，他卻毫無察覺。

風險。

收益。

兩條路，一條是萬丈深淵，一條是金光大道。

他死死盯著許向前。他想從這個年輕人的臉上，摳出一點點的破綻。一絲慌亂，一絲心虛，哪怕是一丁點吹牛前的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