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師弟！”

聽筒里傳來短暫而急促的吸氣聲，緊接著是那個冰冷女聲驟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和某種巨大沖擊的追問：

“師弟？！是你？！你在哪？！說話！李辰安！……”

聲音戛然而止。信號斷了。手機屏幕瞬間黯淡下去，只剩下一個紅色的電池告罄標志在閃爍。

帳篷里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老趙和小陳呆在原地，有些迷惑，這小伙子給誰打電話呢。

李辰安安靜地躺著，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清。他閉著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嘴角殘留的血漬凝固成一道暗紅的線。剛才那個電話，雖然只是接通了一瞬間，但已經(jīng)足夠了。

李辰安身體像個徹底碎裂又被強行粘合起來的瓷器，每一道縫隙都在滲著劇痛和虛弱。意識在沉重的黑暗邊緣搖搖欲墜，但他強撐著，沒有徹底昏睡過去。

時間一點點流逝。帳篷外依舊是單調(diào)的風聲，卷起沙粒拍打著篷布。

帳篷內(nèi)，只有小炭爐上鋁鍋里咕嘟咕嘟的微弱水聲，還有老趙和小陳壓抑的呼吸。

小陳終于忍不住了，壓低聲音湊近老趙：“老趙叔，他剛才……打給誰??？”

他的聲音里滿是茫然和不安。

老趙皺著眉，布滿皺紋的臉更顯愁苦。他看看地上沒電的手機，又看看毯子上那個如同破碎人偶、卻又散發(fā)著無形壓力的年輕男人?！鞍场骋膊恢腊?。邪乎得很?！?

他嘆了口氣，粗糙的大手抓了抓頭發(fā)，“這娃傷得太重了，咱們帶的草藥……也就頂個屁用。得想辦法送出去！可這鬼地方，離最近的補給站開車都得大半天，還是爛路……”他愁得要命。

李辰安閉著眼，屏蔽了外界的低語。

全部心神沉入體內(nèi)那一片狼藉的廢墟。經(jīng)脈寸斷，像被無數(shù)把刀反復切割過的破布條。

丹田氣海，那個曾經(jīng)金光萬丈、力量奔涌如海的核心，如今徹底崩塌、黯淡、干涸。

只有最深處，一點針尖大小、微弱得如同螢火的金色光點，在死寂的黑暗中極其艱難地、緩慢地搏動一下。

每一次搏動，都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卻像風中殘燭不肯熄滅的一點火星。

煉氣期？不，甚至比剛踏入煉氣時還要虛弱百倍！如同一個被徹底掏空、只剩下一絲殘魂的破口袋。

他嘗試著用最后一點微弱到極致的意念，去觸碰識海中那個沉寂已久的獨立空間——玉溪仙境。

沒有回應。

識海一片死寂。那個曾經(jīng)與他神魂相連、蘊藏著龐大空間的入口印記，此刻如同被厚厚的、冰冷的玄冰徹底封死。任憑他怎么催動，連一絲漣漪都無法激起。那層無形的“冰”，隔絕了一切聯(lián)系。

修為跌落到連開啟玉溪仙境的資格都沒有了。

真正的……一窮二白。

他猛地睜開眼，冰冷的目光射向老趙。

“衣服?！甭曇粢琅f嘶啞，但命令式的語氣不容置疑。

老趙被他看得一個激靈?！耙隆路?？你的那身……早就爛得不成樣子了，撿到你的時候……就……就剩下點布條掛在身上了……”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著，回想起昨天在深坑里看到的那具幾乎不成人形的軀體。

李辰安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你們的。隨便一件。”

老趙反應過來，趕緊在自己那個鼓鼓囊囊的舊帆布背包里翻找。他找出一件自己洗得發(fā)白、但還算干凈的舊工裝外套，又拿了條同樣舊的粗布褲子。

兩人合力，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恐怖的傷口，幫李辰安套上。整個過程，李辰安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有額角和頸側(cè)的青筋偶爾因劇痛而微微凸起。寬大的工裝套在他精瘦卻布滿傷痕的身體上，空空蕩蕩，襯得他臉色更加慘白如鬼，只有那雙眼睛，亮得懾人。

剛勉強穿好褲子，還沒來得及系扣子，一陣極其微弱的震動感，順著身下堅硬的地面，隱隱傳來。

李辰安猛地抬起頭，冰冷的目光穿透簡陋的帳篷帆布，投向外面灰黃的天空。來了！

幾乎同時！

嗚——嗡——！

一種低沉、持續(xù)、仿佛要撕裂天空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急速放大！

如同一個巨大的鉆頭，正以恐怖的速度鉆透這片死寂荒漠的空氣！

“什……什么聲音？”小陳猛地站起來，一臉驚恐地看向帳篷門口，“打雷了？不像啊……”

老趙也變了臉色，一把掀開帳篷門簾：“天好好的?。√栠€在呢！”

兩人剛探出頭。

轟隆隆——?。?！

那聲音驟然變得震耳欲聾！狂暴的音浪如同實質(zhì)的巨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耳膜和心臟上！整個地面都在劇烈顫抖！帳篷嘩啦啦地劇烈抖動，像要被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