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搖邁著虛浮的腳步，走在政研室安靜的走廊里，耳邊仿佛還在回響著林筱鳴那“書呆子”、“狗屁不通”、“砸人飯碗”的咆哮和陳市長震怒的威壓。

他回到三科辦公室，推門而入。

原本還有些低語的房間瞬間安靜下來。

陸搖沉默地走到自己的副科長，坐下，只是盯著面前空白的文檔，心緒翻騰。

他以為自己找到了破局的關(guān)鍵，寫一份充滿洞見、直指未來的報告，讓高層看到三科、看到自己的價值。他甚至幻想過因此獲得賞識，改變?nèi)漆пЭ晌５拿\。

但是，現(xiàn)實給了他沉重的一擊。

文章是好文章，上了《內(nèi)參》，影響力直達省里，這本身證明了其價值。

但是，因為它與市長陳國棟力推的“保就業(yè)、穩(wěn)增長”的當前核心政策背道而馳！

它的“好”，恰恰成了它的“罪”。

“靠寫文章被上級賞識？”陸搖心中泛起苦澀的自嘲。他太天真了。在官場，才華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站隊，是時機，是是否符合上意！

他的文章，不合時宜地撞在了市長最敏感的槍口上。

后果是什么？

他能寫文章，但想要通過審核，則是更加困難，他可能被貼上了“不安分”、“唱反調(diào)”的標簽，在領(lǐng)導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負面印象。

三科的未來呢？他這好心辦了壞事，讓本就邊緣的三科在領(lǐng)導心中更加“不靠譜”，加速了裁撤的進程。

巨大的挫敗感幾乎要將他淹沒。

是不是自己真的錯了？是不是真的像林筱鳴罵的那樣，成了不諳世事、只知空談的“書呆子”？

不！

陸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刺痛感讓他混亂的思緒瞬間清晰。

他沒錯！

他對產(chǎn)業(yè)升級、對技術(shù)驅(qū)動的判斷沒有錯！否則，也不可能會上內(nèi)參，還讓省里人關(guān)注。

在陳國棟市長主導的“就業(yè)優(yōu)先”大旗下，任何強調(diào)效率提升、可能影響短期就業(yè)的“前瞻性”觀點，都是政治不正確。他的“曲高”，注定在當下找不到“和寡”。

但這并不意味著他要徹底否定自己。

伺候，平靜了數(shù)天。陸搖以為事情過去，林筱鳴沒有找他訓話，但很快，他就感受到了更具體的寒意。

他去資料庫調(diào)取材料，回來時，看到三科虛掩的門縫里清晰地飄出刻意拔高的議論聲：

“聽說了嗎？我們那位新來的陸大博士，一篇雄文直接捅到省里去了！嘖嘖，本事不小啊！”

“本事？我看是闖禍的本事吧！聽說把市長氣得夠嗆，林秘書長都被叫去訓得灰頭土臉！”

“年輕人嘛，想出風頭可以理解，但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寫文章能亂寫的嗎？真以為官場跟寫論文一樣，標新立異就能拿高分？幼稚！”

“就是！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讀成書呆子了！一點不懂政治！一點不懂市情！現(xiàn)在好了，捅了馬蜂窩，連累整個政研室都跟著吃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