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夜晚，周蕓位于武裝部住宅區(qū)的小別墅。

陸搖坐在餐桌旁，看著對面連飲三杯高度白酒的周蕓，心中充滿了巨大的困惑和一絲不安。他萬萬沒想到，周蕓今晚突然叫他過來吃飯，竟是這樣一番開場。這完全不符合她平日里冷靜理智的作風。當然，這是在周蕓的家中，他甚至覺得，這或許就是她市長面孔之下的真實樣子。

“姐，你這是……什么路數(shù)？哪有這樣開場就猛灌自己的？”陸搖忍不住開口，眼神里滿是驚訝和擔憂。

周蕓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仰頭，將杯中那透明灼烈的液體一飲而盡。三杯，足足六兩的高度白酒下肚，她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起兩抹酡紅，眼神也開始變得氤氳迷離。

這種喝法也讓她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她趕緊端起旁邊的茶杯，猛喝了幾口，又拿起筷子夾了幾口菜壓了壓，努力維持著作為領(lǐng)導(dǎo)的最后一絲儀態(tài)。

陸搖看得心驚肉跳，連忙起身，殷勤地給她倒茶水，語氣帶著關(guān)切：“姐，你到底有什么事？你直說就行，何必這樣為難自己？”

周蕓緩了好一陣子，呼吸才漸漸平穩(wěn)了一些。她抬起眼，目光有些復(fù)雜地看著陸搖，那眼神里有歉意，有慍怒，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酒后的微?。骸袄系?，姐這次……對不住你。本來在省里，想幫你爭取一個獎項，結(jié)果……沒成，搞砸了。”

陸搖聞，心中先是“咯噔”一下，掠過一絲黯然。他是自己的心血之作，獲獎也是實至名歸。

他頓了頓，語氣盡量平和地說道：“姐，你說的是……文魁獎？其實我寫那篇文章，主要是談?wù)勛约簩h建工作的一些思考和理解，真不是沖著獎金去的。雖然拿了三四萬，但我平時給雜志社多寫幾篇稿子，也能賺回來。你不必為此……”

“文魁獎？”周蕓皺了皺眉，打斷了他，眼神里帶著疑惑，白酒有點上頭，讓她不能深思，隨即搖了搖頭，語氣加重，“不是那個！我給你爭取的是省科技廳主辦的‘省科技進步獎’！含金量根本不是那些雜志社的稿費能比的！”

“科技進步獎？”陸搖徹底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姐，我沒搞什么科技創(chuàng)新??？我就是個搞政策理論的，舞文弄墨還行，實驗室里的瓶瓶罐罐我可一竅不通。這……這從何說起？”

周蕓看著他一臉懵懂的樣子，酒意似乎都醒了兩分，她身體微微前傾，目光認真地盯著他：“你那個大龍縣地質(zhì)災(zāi)害的風險研判報告，難道是憑空想象、閉門造車出來的？難道沒有運用新的勘察技術(shù)、數(shù)據(jù)分析模型和預(yù)測方法？事實上，你基于科學(xué)方法的預(yù)警，已經(jīng)被初步證實，并且促使地方采取了預(yù)防性措施，成功規(guī)避了可能發(fā)生的重大人員傷亡和財產(chǎn)損失！按道理，你就該獲得這個獎！”

陸搖張大了嘴巴，錯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自己的報告。經(jīng)周蕓這么一點撥，他才猛然意識到，那份報告確實不僅僅是一篇公文，其背后是扎實的數(shù)據(jù)分析和科學(xué)方法的支撐。

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豁達地說：“呃……要是從這個層面理解……好像……是有點沾邊。哎，姐，這種大獎，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赡芪一鸷蜻€沒到吧，沒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