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開門聲,王根抬起頭。
    曲元明朝他走過去。
    “曲……曲鄉(xiāng)長……”
    “紀委……縣紀委的人,剛才給我打電話了……”
    “他們說……他們說案子要重查了……讓我……讓我去錄口供……”
    話音未落,王根那雙膝蓋一軟,竟直挺挺地就要往下跪。
    “王大哥!”
    曲元明上前,雙手架住了王根的胳膊。
    “使不得!”
    王根被他架著,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曲鄉(xiāng)長……”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我跑了十年……整整十年??!”
    “從鄉(xiāng)里到縣里,再到市里……我把家都跑沒了……沒人理我,他們都當我是瘋子,是蒼蠅!把我當皮球一樣踢來踢去!”
    “我……我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天日了……我以為我這條賤命,就要這么不明不白地過去了……”
    “只有你……只有你啊,曲鄉(xiāng)長!”
    王根死死抓住曲元明的手臂。
    “你才來了幾天?你就肯信我的話,你肯幫我這個泥腿子!我……我給你磕頭了!你就是我王家的再生父母,是我全家的大恩人??!”
    說著,他又掙扎著想往下跪。
    曲元明用力將他扶穩(wěn)。
    “王大哥,你重了?!?
    “你是沿溪鄉(xiāng)的百姓,我是沿溪鄉(xiāng)的鄉(xiāng)長。為你解決問題,還你一個公道,這是我的職責,是我分內(nèi)的事,談不上什么恩情?!?
    分內(nèi)的事……
    十年了,他第一次從一個干部的嘴里,聽到這四個字。
    王根眼淚流得更兇了。
    許久,他才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臉。
    “我……我明白了,曲鄉(xiāng)長……我……我先回去了……等紀委通知……”
    他轉(zhuǎn)身,腳步有些蹣跚,但那佝僂了十年的脊背,挺直了一些。
    曲元明沒有送他。
    他這個為了仇恨奔波了十年的男人。
    前半生被一場人禍毀掉,后半生又被復仇的執(zhí)念填滿。
    現(xiàn)在,籠罩在他頭頂?shù)臑踉平K于要散了。
    他應該去看看沒有仇恨的世界是什么樣子。
    去看看初升的太陽。
    曲元明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他坐進那張吱呀作響的椅子里,沒有開燈。
    李衛(wèi)國倒了,趙日峰被咬了出來。
    孫萬武安插在沿溪鄉(xiāng)最重要的棋子,如今自身難保。
    曲元明拿出手機。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通了。
    “喂?”
    “李書記,是我,元明?!?
    “嗯,說吧?!?
    “事情辦妥了?!鼻骱喴赓W,將今天發(fā)生的事做了個簡要匯報。
    “張承業(yè)做得不錯?!?
    李如玉的聲音響起。
    “趙日峰有什么反應?”
    “我沒看到,他當時應該在辦公室?!?
    曲元明如實回答。
    “不過,我猜他現(xiàn)在一定急著給孫萬武打電話?!?
    “他會的?!?
    李如玉輕笑了一聲。
    “孫萬武這種人,最擅長安撫人心。李衛(wèi)國一個瘋子的話當不了證據(jù),讓趙日峰穩(wěn)住陣腳,繼續(xù)跟你斗?!?
    曲元明微微一動。
    “你做的很好,元明?!?
    “這一步棋,直接打在了他們的七寸上。不管那份檔案還在不在,猜忌的種子已經(jīng)種下了。趙日峰會怕,孫萬武會疑,他們之間的信任會出現(xiàn)裂痕?!?
    “接下來,你要做的就是繼續(xù)施壓,不要給他們?nèi)魏未⒌臋C會?!?
    “我明白?!鼻鲬?。
    匯報完公事,電話里很是安靜。
    他打了漂亮的一仗,可這勝利的喜悅,卻無人分享。
    他喉結(jié)動了動,鬼使神差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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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書記……”
    “嗯?”
    “今天這盤棋……下得很好?!?
    “一切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