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走到海防圖前,整個人的氣勢陡然一變,仿佛一位指點江山的大將軍。
“我們的主力艦隊,大張旗鼓,從南面進攻披山島的港灣?!?
“做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攻破寨墻的架勢,吸引黑田三郎的全部注意力?!?
“與此同時,我們挑選一百名精銳,由熟悉地形的向?qū)ьI,乘坐吃水淺的小船,趁著夜色,從北側懸崖登陸!”
“只要他們能成功登上島嶼,控制住水源,再于倭寇背后放起一把大火,制造混亂?!?
“屆時,腹背受敵的黑鯊倭寇,軍心必亂!”
“港灣內(nèi)的倭寇主力被我大軍牽制,后方水源被斷,營寨起火,他們將陷入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境!”
“到那時,是戰(zhàn)是降,主動權,便盡數(shù)掌握在我等手中了!”
譚倫聽著陸明淵的計劃,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
“妙!實在是妙??!”譚倫撫掌贊嘆,眼神中的欽佩已經(jīng)化為了熾熱的崇敬。
“此計若成,披山島旦夕可下!定遠營的第一戰(zhàn),必將名震東南!”
譚倫先前不是沒想過破敵之策,只是他礙于臺州局勢,難以施展!
想要調(diào)動臺州衛(wèi)清繳倭寇,都需要協(xié)調(diào)各大世家籌措軍費!
即便是譚倫有通天之才,也無濟于事!
陸明淵微微一笑,重新坐下,為譚倫斟滿茶水。
“計劃雖好,但執(zhí)行起來,卻有諸多難點。”他的神情恢復了冷靜。
“首先,是那一百名攀上懸崖的敢死之士,他們是此戰(zhàn)成敗的關鍵,必須是精銳中的精銳,而且要絕對忠誠?!?
“其次,是時機的把握。南北兩面的進攻必須配合得天衣無縫,早一分則打草驚蛇,晚一分則戰(zhàn)機盡失?!?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陸明淵看著譚倫,一字一句地說道。
“定遠營的那些倭寇俘虜,我們真的能完全信任嗎?讓他們?nèi)ゴ蜃约旱耐?,他們會不會臨陣倒戈?”
這最后一個問題,如同一盆冷水,澆在了譚倫火熱的心頭。
是啊,以倭治倭,說起來簡單,但人心隔肚皮,那些剛剛放下屠刀的倭寇,真的會心甘情愿地為大乾賣命嗎?
這不僅是對戰(zhàn)術的考驗,更是對人性的考驗。
書房內(nèi),再次陷入了沉靜。
窗外的陽光正好,將二人嚴肅的面龐映照得輪廓分明。
鎮(zhèn)海司的第一戰(zhàn),從謀劃之初,便已充滿了未知與挑戰(zhàn)。
譚倫看著陸明淵那張因思慮而顯得愈發(fā)深邃的年輕臉龐,沉默了片刻。
他終是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種久經(jīng)宦海風波的沉穩(wěn)與決斷。
“伯爺,下官以為,此戰(zhàn),求穩(wěn)為上?!?
他的手指在輿圖上重重一點,點在了那處懸崖峭壁之上。
“奇襲之策,固然精妙,但風險也同樣巨大。”
“那一支敢死之士,乃是撬動整個戰(zhàn)局的支點,絕不容有失?!?
“定遠營的倭寇俘虜……終究是降卒,其心難測?!?
“讓他們?nèi)ヅ誓菓已虑捅?,萬一其中有詐,或是有人心生怯意,稍有差池,便是滿盤皆輸?shù)南聢??!?
譚倫的目光轉向陸明淵,眼神中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堅決。
“所以,下官斗膽建議,這支奇襲精銳,當從溫州衛(wèi)中,挑選最為悍勇、且對伯爺您忠心耿耿的嫡系將士!”
“至于定遠營……”
譚倫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那溫文爾雅的清流干將,此刻身上竟也透出了幾分沙場的鐵血之氣。
“……便讓他們?nèi)ゴ蛘?!去攻那港灣寨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