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因爛醉而混沌的眼睛,聽到“蕭墨寒”這三個字的時候,瞬間燃起了焚盡一切的烈火。
恨意是最好的醒酒湯。
太子猛然松開云芷的手腕,手腕上已經多了一圈猙獰的紅痕。
他不在意,云芷也不在意。
他的目光在暖閣內瘋狂地掃視著。
最后落在一個小小的、被自己的樣子嚇得不敢動彈的身影上。
是蕭澈,大周太孫。
太子踉蹌著撲過去,一把抓起澈兒細弱的小手臂。
力氣大得嚇人,孩子被捏得“哇”一聲哭出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父王!疼!”
可是太子好像沒聽見一樣。
他將蕭澈拽到面前來,幾乎提著他。
臉扭曲著,一半痛苦,一半瘋狂。
“澈兒!你看著我!你告訴我!”
“皇爺爺是不是總夸你小叔叔?!”
蕭澈嚇得說不出話來,只是哭啊哭的,一個勁兒地搖頭。
“他說我不如他!他說蕭墨寒果決勇武,是天生的將才!”
“他說我優(yōu)柔寡斷,只配在東宮里批折子,當個守成之君!”
“可我是太子??!我是父皇唯一的嫡子!我是名正順的儲君??!”
每句話都是從胸膛里挖出來的血肉。
他抓著兒子的肩膀搖得跟風車似的。
“他算什么東西?一貴妃生的!憑什么跟我比!憑什么?!”
暖閣里的宮女嚇得跪在地上,渾身篩糠,不敢抬頭。
這是要誅九族的瘋話??!
孩子在他懷里被搖得小臉煞白。
他在最恐懼的時候下意識喊出:
“小叔叔……小叔叔好!小叔叔給澈兒騎大馬!父王壞!父王兇!”
這稚嫩又無心的比較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扎進太子最痛的地方。
“連你…連你也…”
云芷就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她看著這個看起來像是瘋了一樣的太子。
看著那個被當成泄憤工具的孩子。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變化。
就像是在看一場和自己無關的拙劣戲劇一樣。
直到蕭澈哭聲越來越小,開始因為害怕而打起哭嗝快喘不過氣來的時候。
她才終于動了,緩步上前。
“殿下?!?
她開口。
太子的動作一頓,通紅的眼睛看向她,里面滿是暴戾。
“你還想干什么?!”
“殿下在做什么,我便看什么。”
云芷的回答平平淡淡。
她伸手不是要扶住太子,也不是要把他推開。
只是輕輕將太孫蕭澈從癲狂的蕭瞻手中解救出來。
她的動作很輕,卻有不容抗拒的力道。
太子愣住了,竟然真的松開了手。
孩子得自由就手腳并用地爬開。
躲到引路宮女身后,只敢露一雙哭腫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父親。
暖閣里只剩下太子狼狽的喘息聲,還有孩子壓抑的抽泣。
云芷把空了的水杯放回原處。
“嗒?!?
一聲輕響仿佛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所以呢?”
她轉過身重新看向太子。
“殿下想這樣下去嗎?用酒精麻醉自己,然后怒吼來發(fā)泄自己的無能,最后還威脅到自己三歲的兒子,告訴他你有多失???”
“你!”
太子被她說得胸口一疼。
“難道不是嗎?”
云芷步步緊逼不給他一絲喘息的機會。
“皇上說你是因為你做得不夠好?!?
“這是事實?!?
“閉嘴!”
太子嘶吼。
“你懂什么!
“我確實不懂?!?
云芷點頭坦然承認。
“我不懂為什么一個儲君面對威脅第一反應不是反擊而是買醉。”
她的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劇毒的錐子狠狠扎進太子最脆弱的神經里。
他渾身發(fā)抖指著云芷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云芷漠然地望著他這樣子。
“殿下你恨,你覺得自己很冤屈,你覺得整個世界都虧欠了你?!?
“可這個世界上,權力從來不是嫡庶能坐穩(wě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