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竹鎮(zhèn)政府大會議室內,氣氛壓抑。橢圓形的會議桌旁,稀稀拉拉地坐著鎮(zhèn)領導班子成員和各科室、站所的負責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瞟向中間區(qū)域那幾個空置的座位——那是屬于兩位副鎮(zhèn)長和鎮(zhèn)人大主任的位置。
陸搖端坐在主位,面色沉靜如水。他看了一眼手表,對身邊的黨政辦主任低聲吩咐:“再確認一下王鎮(zhèn)長、李鎮(zhèn)長和趙主任的情況,如果確實聯(lián)系不上,就按程序向與會同志通報?!?
黨政辦主任快步走出去,幾分鐘后返回,在陸搖耳邊低語幾句,臉色凝重。
陸搖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全場:“同志們,開會前先通報一個情況。接縣委通知,副鎮(zhèn)長王超東同志、李偉同志,鎮(zhèn)人大主席趙明同志,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縣紀委監(jiān)委留置審查。相關工作和職責,暫由……”
他宣布了臨時的分工調整方案。
會場內頓時一片死寂,只能聽到幾聲壓抑的倒吸冷氣的聲音。所有人都明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被帶走“喝茶”,意味著什么。這幾乎就是前任書記鎮(zhèn)長覆轍的重演——伸手了,并且被抓住了。
許多人的目光,下意識地瞟向坐在陸搖左手邊的黨委副書記覃振華。眼神里充滿了探究、疑惑,甚至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
在座的誰不知道,覃振華作為上一屆班子的三號人物,平時和那幾位走得近,利益往來也不少,他怎么就能安然無恙地坐在這里?他憑什么能獨善其身?
覃振華感受到了那些目光,但他眼觀鼻,鼻觀心,腰板挺得筆直,面無表情,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只有他自己知道,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陸搖沒有理會底下的暗流涌動,他將會議重點拉回到正常工作部署上,強調了配合縣委反腐專項斗爭的重要性,要求全體干部遵紀守法,配合調查。但他話鋒一轉,更多的篇幅留給了新鎮(zhèn)建設進度、安全生產排查和農田灌溉等具體工作。
“反腐要堅決,但發(fā)展更不能停!新竹鎮(zhèn)的飯碗,最終要靠我們自己去端牢!誰負責的工作出了紕漏,我唯誰是問!”陸敲著桌子,語氣斬釘截鐵。他必須在這種人心惶惶的時刻,穩(wěn)住大局,確保日常工作不斷檔。
會議最后,他宣布了一項臨時紀律:“即日起,全鎮(zhèn)中層以上干部,無特殊情況并經我批準,一律不得擅自離開本鎮(zhèn)轄區(qū)??h委工作組即將進駐,隨時可能找各位談話了解情況。希望大家保持通訊暢通,隨叫隨到?!?
此一出,臺下一些心里有鬼的人臉色更加難看,如坐針氈。
散會后,陸搖回到辦公室,立刻接到了縣委辦的電話,正式通知他,由縣紀委、縣委組織部聯(lián)合組成的專項工作組,將于今天中午前抵達新竹鎮(zhèn),要求他做好相關接待和配合工作。
掛斷電話,陸搖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陣棘手。
接待?新竹鎮(zhèn)財政捉襟見肘,拿什么去“接待”這些手握尚方寶劍的欽差大臣?
他想了想,一個電話打給了常務副縣長蘇倩倩。
“蘇縣長,你我手下的兩個副鎮(zhèn)長和一個人大主任,昨晚被一鍋端了。鎮(zhèn)上現(xiàn)在人手緊缺,運轉都困難?,F(xiàn)在縣委工作組馬上要下來,這接待工作,你有什么指示?”
蘇倩倩在電話那頭似乎有些不耐煩:“接待?按平時標準辦不就行了?這還需要問我?”
“平時標準?”陸搖氣極反笑,忍不住吐槽道,“我的蘇縣長!你同意甚至推動把新竹鎮(zhèn)列為反腐試點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后續(xù)的爛攤子怎么收拾?有沒有想過鎮(zhèn)里的工作怎么開展?你這簡直是……亂來!”
“陸搖!”蘇倩倩的聲音提高八度,“昨天常委會上,你自己也是表了態(tài)支持的!現(xiàn)在又來怪我?唱反調的是你,附和贊同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樣?”
“昨天那種場合,你們縣委縣政府都穿一條褲,大勢所趨,我能說什么?反對有用嗎?我要是當場反對,我今天還能坐在這里跟你打電話嗎?”陸搖反駁道,語氣帶著嘲諷,“行了,既然你沒指示,那我就按‘新竹鎮(zhèn)標準’接待了。到時候工作組覺得寒磣,可別怪我沒提前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