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天后的上午,陸搖剛將范佳慧一行送至高速路口,然后返回辦公室,鎮(zhèn)長韓春英便敲門走了進來。她臉上帶著試探性的笑容,看似隨意地問道:“陸書記,客人都送走了?這次商會那邊過來,投資意向談得怎么樣?要是能引來大資金,對咱們鎮(zhèn)可是大好事?!?
陸搖請她坐下,淡淡地說:“人送走了。投資意向是有,但清溪鎮(zhèn)的底子就這樣,能承載大投資的項目不多。他們過來考察,更多雷聲大,雨點小。真是應了那句話,有錢,也得有地方花才行?!?
韓春英附和道:“那倒也是。不過不管怎么說,人家肯來就是好事。我的意思是,只要他們真有誠意,哪怕先投點小項目試試水,我們也歡迎。先把關(guān)系建立起來嘛?!?
“嗯,這個度我會把握。有機會就爭取,但也不能饑不擇食。”陸搖點點頭,語氣沉穩(wěn),“具體項目還要仔細論證,確保對鎮(zhèn)里真正有利。”
兩人又簡單交流了幾項日常工作,韓春英便起身離開了。她隱約感覺到,陸搖對與商會合作的態(tài)度似乎有所保留,這讓她有些捉摸不透。
韓春英剛走沒多久,辦公桌上的內(nèi)部電話就響了起來。
陸搖接起,聽筒里傳來縣政府辦工作人員熟悉的聲音:“陸書記嗎?蘇縣長學習回來了,開始主持工作了,請你下午三點到縣政府她辦公室一趟,匯報一下清溪鎮(zhèn)近期的工作?!?
“好的,準時到?!标憮u放下電話,眼神微動。蘇倩倩從省委黨校學習歸來,第一時間就召見他,這在意料之中。午后,他對韓春英交代了幾句,便帶著秘書乘車趕往縣城。
縣政府,常務副縣長辦公室。
蘇倩倩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沒有多大的變化,成熟,漂亮。她剛剛結(jié)束為期數(shù)月的黨校青干班培訓,這次學習無疑為她下一步的晉升增添了重要砝碼。
回到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她認為最重要的下屬——也是她內(nèi)心情感最為復雜的陸搖召來。她早已吩咐生活秘書打理好縣城的住所,備好了酒菜,打算晚上好好和陸搖聚聚。
陸搖準時敲門而入,依舊是那副沉穩(wěn)干練的模樣。“蘇縣長,歡迎你學成歸來?!彼樕蠋е〉胶锰幍男θ?。
蘇倩倩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似乎想從他平靜的外表下看出些什么,然后才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吧。幾個月不見,清溪鎮(zhèn)那邊怎么樣了?簡單說說重點?!?
她明知故問,想聽聽陸搖如何匯報,更想聽聽他匯報之外的東西。
陸搖依坐下,條理清晰地將修路項目的進展、資金籌措情況,以及計劃利用本地石料資源、以鎮(zhèn)屬公司名義進行規(guī)范性開采以支持基建的設(shè)想?yún)R報了一遍。內(nèi)容扎實,數(shù)據(jù)清晰。
蘇倩倩靜靜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輕輕敲擊。等陸搖說完,她身體微微前傾,目光銳利地盯著他,突然問道:“陸搖,你跟我交個實底。你搞那個開礦,真的只是為了修路取石料?清溪鎮(zhèn)那地方,地質(zhì)報告我看過,根本沒什么像樣的礦藏。你費這么大勁立項,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她絕不相信陸搖會做無用功。
陸搖迎著她的目光,臉上非但沒有慌亂,反而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蘇縣長,你這剛回來就惦記著我那點家當,我這工作還怎么開展?我倒希望你能在黨校多待些日子,我也好清靜清靜,放手干點事?!?
他這話半真半假,他不怕聰明人質(zhì)疑,就怕蠢人靈機一動打亂布局。
蘇倩倩被他的話噎了一下,沒好氣地說:“少跟我貧嘴!我發(fā)現(xiàn)你有點前后不一。記得在新竹鎮(zhèn)搞地災防治的時候,你對私挖濫采深惡痛絕。怎么到了清溪鎮(zhèn),你自己反倒熱衷起開礦來了?這里頭要沒點別的打算,鬼才信!”
陸搖神色一正,從容應答:“蘇縣長,此一時彼一時,情況不同,方法自然也不同。在新竹鎮(zhèn),是制止無序的、破壞性的私采。在清溪鎮(zhèn),我們推動的是在嚴格環(huán)保和規(guī)劃前提下的資源合理利用。這是科學發(fā)展,可持續(xù)發(fā)展。私人開礦追求暴利,往往竭澤而漁;我們政府主導,是為了長遠利益,用資源反哺建設(shè)。這二者有本質(zhì)區(qū)別。至于你說清溪鎮(zhèn)沒礦,我們主要是取建筑石料,正好解決修路建材短缺、成本高昂的問題。這有什么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