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昏暗土屋內(nèi),待劉峻話音落下,不等湯必成和張燾開口,龐玉便按捺不住,扯著嗓子嚷道:
“俺們祖輩輩都在黃崖扎根,如今說走就走?”
“便是我等肯,外頭的弟兄們也斷不依!”
“不走就是個死?!眲⒕Z氣平淡,卻字字戳在龐玉等人心窩上。
“俺們不過是想討回欠餉,朝廷便是不發(fā),又何至于趕盡殺絕!”
“早前別處兵變,朝廷不也多是招安了事?”
龐玉幾個兀自不信,劉峻見狀只能不厭其煩的解釋道:
“前番那位楊總督主撫時,你等這番說辭倒也不錯?!?
“只是如今楊總督卻已流配,新來的洪總督寧可錯殺不肯放過,留下只有死路一條?!?
見眾人猶疑,劉峻急催道:“我早前與姓黃的那幾人吃酒時,他們親口說過,洪總督眼下正在鳳翔、隴州一帶剿賊,離黃崖不過五六百里地?!?
“消息一旦走漏,洪總督七八日便能得到消息,至多半個月,大軍便能將黃崖圍得鐵桶一般?!?
劉峻說到此處,特意掃視幾人,沉聲道:“邊軍披甲而來,便只來幾十騎,也足以將黃崖上下千余人屠個干凈?!?
“你等若執(zhí)意要留,我自然不阻攔,卻也不奉陪。”
“愿意跟我南下的,我自帶著尋條活路,只要有我口吃的,斷不會餓到他們。”
劉峻心下明白,如今西北留給自己騰挪的余地實在不大。
現(xiàn)在自己東邊幾百里外便是洪承疇大營,而東南的漢中又屯著五省明軍,西邊甘肅軍堡林立,北邊又鬧糧荒。
如今局面,唯有從臨洮南下洮州,再轉(zhuǎn)道前往松潘、龍安才行。
松潘、龍安地勢險峻,乃土司與邊軍交錯之地,人煙稀少,大軍難以展開。
這種局面,洪承疇斷不會調(diào)重兵前來圍剿,所以他們只要竄入松潘、龍安便可無憂。
實在不行,那還有最后的一個選擇……便是西走朵甘藏地。
如今正值格魯派與其他教派廝并的緊要關(guān)頭,信奉噶舉派的藏巴汗,已經(jīng)與青海的卻圖汗、康區(qū)的白利土司結(jié)盟,誓要鏟除喇薩的格魯派。
格魯派為求存續(xù),已經(jīng)派遣使者繞道青海,欲往西域請衛(wèi)拉特聯(lián)盟中的固始汗發(fā)兵救援。
劉峻手握這些消息,縱不能分杯羹,也可憑此換些好處。
往后無論是窩在川西山區(qū),還是流竄四川,皆可相機而動。
只是若行事不密,卻圖汗和白利土未必不會拿他的消息向明軍換賞。
故而打鐵還需自身硬,南下須走精兵路線,人多了反倒難以養(yǎng)活,腳程上也是累贅。
他正暗自盤算,而那湯必成則是與張燾交換眼色,微微頷首。
張燾臉色陰晴不定,他不如劉峻看得長遠(yuǎn),當(dāng)初動手殺黃夔,只想著分糧吃飽,逼朝廷發(fā)餉,最不濟也能受招安。
他哪知總督已換人,更不知新來的洪總督這般狠辣。
若早知如此,他斷不敢在這時節(jié)煽動眾人作亂。
可如今木已成舟,確如劉峻所,須得決斷是留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