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咕……”
夜幕下,走在山地丘陵居多的保寧府境內(nèi),無疑會讓人感到有些沒擰Ⅻbr>好在漢營的將士不是幾個人,而是足足三百人在摸黑前行,隊伍中雖然不能大聲說話,但壓低聲音偶爾交流兩句還是可以的。
此時的他們正沿著官道向高城堡走去,并將在高城堡外兵分兩路,南下崇清鄉(xiāng)和清花鄉(xiāng)。
“這里就是通坪堡了吧?”
“直娘賊,這是被流寇蕩平了?。堪朦c火光都不見……”
“這流寇著實兇惡,難怪朝廷要抽調(diào)各處邊兵去圍剿他們?!?
“這通坪堡都如此,高城堡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摸黑前進的隊伍中,漢營將士們在路過通坪堡時,都見到了遠處那被挖塌堡墻,以及沒有半點火光的通坪堡廢墟。
堡墻垮塌成為廢墟,加上沒有火光,倒是不難判斷通坪堡內(nèi)的百姓結(jié)局如何。
對此,大部分人只是當做談資,唯有前番經(jīng)過此地,前往沙河百戶所殺富濟貧過的漢營老卒們知曉這通坪堡曾經(jīng)如何熱鬧。
只是不管曾經(jīng)的它如何熱鬧,此時的它終究被破壞得厲害。
哪怕是此地有開墾好的耕地,但想要招撫流民來恢復(fù)當?shù)厣a(chǎn),也得花個兩三年時間。
在大明朝,能自掏縣衙錢糧來恢復(fù)生產(chǎn)的官員還真不多,官員們更愿意將大部分錢糧歸入常例,然后合法合規(guī)的收入囊中,等待致仕后享受晚年。
如嘉靖年間,紙面只有三萬人口的淳安縣,每年卻要負擔近萬兩的攤派和苛捐雜稅。
在這近萬兩賦稅中,戶部卻只能收到九百多兩賦稅,其他都被官吏截留或隱匿不報,直到海瑞到來才終于捅開了這層遮羞布。
在浙江內(nèi)都屬于貧困的淳安縣,哭窮的縣令卻每年都能分到兩千七百兩的常例銀,比淳安縣衙每年交給戶部的銀子還多。
海瑞到任后,將淳安縣衙三班六房的鄉(xiāng)紳子弟全部裁汰,禁止官吏衙役巧立名目,將淳安縣百姓的負擔從近萬兩,降到了不足千兩。
可惜海瑞只有一個,而大明朝卻有一千多個縣,如淳安縣的例子還在其他一千多個縣中不斷上演,并隨著時間推移而愈演愈烈。
對于劉峻來說,大明朝能爛成這幅鳥樣,那些皇室宗親、勛戚官吏都逃不了責任,唯一倒霉的只有倒在官兵和清兵刀下的老百姓。
想到此處,他回望著黑暗中的通坪堡廢墟,心里是說不出的滋味。
他難受的不只是通坪堡百姓在流寇和官軍交戰(zhàn)中的犧牲,還有那旁人看不到,可他卻十分清楚的未來。
崇禎年間的旱情遠遠沒有結(jié)束,它只會在往后的日子越來越猛烈,直到崇禎十六年后才會宣告結(jié)束。
旱情帶來的是無數(shù)破產(chǎn)的災(zāi)民,而無法被賑濟的災(zāi)民,最終的結(jié)局不是成為流寇,就是成為被餓死或死在刀兵之下的可憐人。
前世許多學(xué)者都在爭論明末有多少人口,只是不管怎么爭論,這些人口仿佛都只是一串數(shù)據(jù)。
可是劉峻來了,這群人便不再是數(shù)據(jù),而是實實在在擺在他面前,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他需要做的就是承擔起救活這群人的責任,將原本充滿屠殺的歷史,改為新的歷史。
他沉默著走了十余里,直到前方的高城堡出現(xiàn),擺在他眼前的依舊是被攻破的堡墻,以及毫無火光的廢墟。
“休息兩刻鐘,兩刻鐘后分兵南下?!?
“是!”
劉峻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的對身后的王通吩咐起來。
在王通的傳令下,漢營三百兵卒便開始席地而坐,劉峻則是召來了王通、湯必成、張燾和鄧憲、朱軫等人。
“記住,沿途晝伏夜出,若是遇到官軍舉眾圍剿而不敵,便舍棄物資,以逃脫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