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腥咸之地

“你知道么，他們說這里面有些地下幫派之類的?！?

“聽說過，我還聽說有水牢里溜出來溺死鬼，晚上從海里爬上來的吃人海怪?！?

走出榆木街沒多遠，他們很快就站在了一片不那么令人愉快的建筑前，光是遠遠看到就會讓人把它們與朽壞、霉?fàn)€聯(lián)系起來。

這些顏色晦暗的建筑大多由木板拼成，從潮濕的洼地上生長出來，菌落般增殖，密密麻麻地鋪開。

與其說是人造物，不如說是某種無序生長的另類生物。它不斷地吸收更多的細(xì)小個體，驅(qū)使他們帶來更多的材料，來者不拒。

從不成形的礁石巖塊，到形態(tài)不一來歷不明的木料，一切這個城市剩余的、丟棄的材料都在這里匯集，以業(yè)余的方式堆疊拼接。

唯一的目的只是讓它們形成一個個勉強容納人類居住的空間，除此之外已經(jīng)沒有余力思考其他東西。

在幾個月或者幾年時間里，本就質(zhì)量不好的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在濕潤的空氣中緩慢而堅定地發(fā)生改變，順著不合理的受力方向彎曲折斷。

屋主人需要找來新的材料，反復(fù)地修復(fù)這些缺損。有洞就用板片遮掩，傾斜就在外面增加支撐結(jié)構(gòu)，相鄰的住戶常常把房子造得很近，用短小的木梁連接到一起，好互相倚靠，變成一個更穩(wěn)定的整體。

因為少有足夠粗長的木料，房子有必要靠到不足壯漢肩寬的程度，才能用千足蟲附肢般密集、與主體不成比例的外設(shè)來銜接。

即便如此，在被海水浸泡松軟的土地上，缺乏穩(wěn)定的地基，任何努力在更長時間后都注定是徒勞的。建筑在自重作用下遲早會向一側(cè)傾斜，躺倒在地。

尚可一用的殘骸被利用起來，在廢墟上再生長出另一個短命建筑，重復(fù)前者的命運。

如此規(guī)劃思路下，就不要指望會有什么正常道路了，進入者需要在曲折骯臟的房屋夾縫間前進，窄處得側(cè)身通過才不會蹭到兩邊黏糊糊的木板。

盧修斯低頭避過一根斜插出來的木條，表面還有沒剝干凈的樹皮?？死蛱卦谇懊娴牟砺房谕Ｏ?，回頭看他有沒有跟上。

“我們待會要怎么回去？”

剛進入鹽潮區(qū)不久，拐過幾個彎后，盧修斯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他們已經(jīng)撞上了好幾條死胡同，頻繁更換前進的方向。

如果是和李斯頓一起來這里的話，他們早該在這個迷宮中感到恐懼，識趣地折返，避免陷入更深處。

“我記得路?！笨死蛱刂钢约旱哪X袋，來路被清晰地印在記憶中，他在腦海里勾勒走過的路，形成一幅地圖，“這個位置差不多了，我們先找人問一問，再繼續(xù)往里走?！?

繞過一片雜亂的廢料堆，兩人找到了面前這個建筑的正門，伸手在濕漉漉的門板上敲了敲。

開門的是一位面色不虞的干瘦男人，看到奇怪裝束的拜訪者，他在眼前抹了一把，懷疑出現(xiàn)了什么幻覺。

“你好，我們是醫(yī)生，請問最近你或者玫募胰擻興跏奔潯涑ぁ10苣呀行訓(xùn)淖純雎穡俊笨死蛺匱實饋

干瘦男人疑惑地看著這個自稱醫(yī)生的鳥頭人，不明白為什么他要問這個問題。

出于想要盡快打發(fā)他們的想法，他還是回答道：“不，這里就我一個人，也從來沒有這種事。如果你們是想賣什么藥粉的話，絕對是來錯地方了，沒人會買的?！?

“那你聽說過附近有人睡得越來越久的嗎？”克拉夫特在腦海里把這個點劃掉，繼續(xù)追問其他的線索。

干瘦男人對毫無頭緒的交談不耐煩起來，丟下一個干巴巴的“不知道”，希望這兩個陌生人主動離開，別再打擾他。

克拉夫特感覺到了他的不耐煩，伸手從錢袋里摸出兩個銅幣，攤在掌心，“我沒有讓人白幫忙的習(xí)慣，能再仔細(xì)想想么？”

男人伸手想去拿錢，但帶著黑色手套的手掌迅速翻轉(zhuǎn)握緊，把銅幣攥在拳頭里，從他眼前消失。

“請務(wù)必仔細(xì)想想，隨便什么消息，有點關(guān)系就行。”

他能感覺到紅色玻璃片后的眼睛看著他，在獲得一個答案前是不會拿出錢的。

指甲黑長的手在臉上撓了撓，枯瘦男人搜腸刮肚，想要從亂七八糟的傳聞里找到一個來換取眼前的報酬，他沒道理放過近乎白給的兩個銅幣。

而且這種做派讓他想起來自己聽說過的那些癖好奇怪的有錢人，愿意拿錢去換正常人覺得完全沒用的玩意，說不定能從那個看著就很沉的錢袋里拿到更多錢。

“好像確實幾天前有聽過這樣的話，說是紅藻井那邊有人因為睡過頭丟了到手的活，這個算不算？”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盯著握住錢幣的拳頭。

“謝謝你，這很有用?！笨死蛱財傞_手掌，讓干瘦男人從手里拿過兩個銅幣，塞進衣服的奇怪部位，“有興趣再賺幾個銅幣么？我現(xiàn)在需要有人帶我過去看看?！?

“可是我今天還有活要干?！?

順手賺點外快和丟掉還能干幾天的工作是兩回事，就算不會數(shù)學(xué)也明白孰輕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