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快地達成目的讓他有點驚詫，不過這沒有任何幫助，庫普沒聽到來自后方的異常腳步。

他松開錘柄上的手，疑惑地看向克拉夫特。后者沒再回過頭來，指節(jié)彎曲頂著外眥后幾橫指處，好像突發(fā)難忍的頭痛，目光卻死盯著威廉那邊尚未被照亮的道路。

穿著皮靴的腳磕上石塊，踉蹌幾步，這個危險動作嚇得庫普連忙上前攙扶，然而馬匹拖住了他。

刺痛粗糲的摩擦感從手心傳來，牽著馬匹的繩子忽然被拉緊，險些脫手而出。騾馬嘶鳴著揚起前蹄，試圖掉頭向后，猛然爆發(fā)的力道讓庫普措不及防地被拖行而去。

“撒手!”

庫普下意識松開繩子，隨即意識到說的不是自己，而是鞍上抱住馬脖子、整個人被顛起的伊馮。

騾馬好像受到了不明來源的驚嚇，忘記背上騎手和山路的艱險，脫韁往后奔逃，無目的地直沖。路線上的船員竭力向山體側(cè)避開，防止迎面撞上瘋馬。

庫普還糾結(jié)于再去抓繩子還是自保，船員沒膽子阻攔力量遠(yuǎn)超人類的牲畜，即將錯過馬匹起步時機，一道身影已經(jīng)飛快地從身邊穿過，帶起的風(fēng)吹動罩袍、掀開兜帽兜帽，金色頭發(fā)凌亂飛舞。

白亮弧形反光追上奔馬后腿，切進肌肉最發(fā)達的部位，打斷了發(fā)力，吃痛的腿部發(fā)力不能，速度一緩，身體往同側(cè)傾斜倒去。

“抱頭，伊馮!”

不用他說，伊馮自覺地在馬匹傾倒時就松手抱頭，蜷縮起來被甩出。這個動作很可能救了她一命，沒落在馬蹄下被踩上一腳，而是滾到了一叢路邊灌木叢里。

去勢未盡的騾馬沖出幾步，掙扎著撞進火把外的黑夜，隨即重物滾落、碎石沙礫刮擦皮毛，數(shù)次快速向下遠(yuǎn)去的撞擊悶響，極微小的回音幾秒后才傳來，宛如微弱的吞咽聲。

克拉夫特倒提還在淌血的劍，扒開灌木叢查看伊馮情況，威廉從隊首折回，舉著火把為他照明。

“威廉你回去，隊尾的過來?！笨死蛱乩_斗篷，查看伊馮傷勢，所幸背后的那叢灌木還算茂盛，以莖折葉落為代價卸掉了大部分力道，只有裸露的雙手多出幾道擦傷。

小家伙借克拉夫特的手從地上爬起來，發(fā)梢上沾了幾片葉子，斗篷也在斷枝上撕開了破口，不過人看起來沒有大礙。

克拉夫特沒有放松下來的意思，在檢查間隙頻頻偏頭向威廉，催促他回到隊首崗位。

由于威廉趕來隊伍中游，原本與他并行的彼得已經(jīng)落到了火把光圈的邊緣，懵然未接受重要財產(chǎn)自己發(fā)瘋墜崖的事實，想著這個算不算報銷。

馬匹受驚后非但沒有顧著這位主人，反而背離他逃開。

庫普忽地想到了為何在隊尾沒找到問題所在。大家都在關(guān)心伊馮時，他順著克拉夫特的視線看去。

向?qū)П澈蟮暮诎邓坪醪⒉患儍簦腥缱郎铣ㄩ_陳放了一夜的墨水，掉進飛蟲浮塵，均一背景里多出了飄忽的東西。

以半夜盲的視力，勉強夠看出浮瓢般的晦暝物像，在光圈外齊肩高度，于黑暗中浮現(xiàn)片刻，又沉入深不可測的如墨夜幕。

匆匆一瞥，像正前方倒行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不再跟隨，探出扁平的寬臉，朝光圈內(nèi)窺視。

沒有被注視感，一眨眼間庫普就丟失了對它的印象，彼得身后一切如常，所見只是不良光照下的幻視、一張沒有目光的臉龐。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