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從一堆霉斑濁液到澄清藥物的對比過于強烈，成品讓人有種視覺上的可靠感。

克拉夫特遺憾地看著自己的造物，抽取少許，用行動代替了解釋，“抓只沒標(biāo)記的兔子來，對，就還在吃的那只?！?

針頭快速扎入毛茸茸的后腿，注射、退出。

對命運一無所知的動物本能地嘗試掙扎了幾次，毛發(fā)聳立、雙耳豎起，接著安靜下來，被食物所吸引，忘記了疼痛。

兩人期待的目光中，試驗對象若無其事地啃完了半支萵苣，咀嚼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呼吸開始變得短促而不規(guī)則，它試著挪動，卻像被重物壓住，四肢略顯無力，似乎有細汗從皮毛下滲出，潤濕發(fā)紅的耳廓和鼻尖。

分不清是驚嚇還是顫搐的小幅度抽動時而出現(xiàn)，它蜷縮起來，仍能看到胸膛起伏，但狀態(tài)顯然好不到哪去。

用手背放在灰黑的皮毛上，隱約能感到溫度比剛才高了些。

“我試過很多次了，兔子對藥物的敏感性比人要敏感得多，一開始甚至是當(dāng)場致命的。

“萃取改良后的成品讓第二批能多活很久，再改良加入碳粉吸附凈化后，就是現(xiàn)在的樣子?！?

克拉夫特收起成堆玻璃器皿，泡進水槽，用抹布拭去碳粉和紫紅色試劑斑點。

桌面上的痕跡被清理一空，空氣里還彌漫著乙醚和草木焚燒的氣味，苦甜交雜。

“這是優(yōu)化的極限了?！敝辽偈悄壳暗臉O限。

他坐回到那個唯一的黃色培養(yǎng)皿前，欣賞菌落間接近兩個指節(jié)大小的空白圓環(huán)，像是黎明將至前山頂升起的光冕。

“你看，這就是有效的證明?！?

聲音和路過熟睡的病患身邊時一樣輕，仿佛會驚擾了那圈透明的奇跡。

事實再次證明，不是愿意越過某條界限，就會取得想象中的成功，兩者間沒有必然關(guān)系。

菌株質(zhì)量很高，工藝流程符合理論，但高度提純需要的并非靈感和個人奇跡，而是更可靠的萃取溶劑與容器、多級凈化系統(tǒng)、冷凍干燥保存。

這些會隨著時間推移解決，可最缺的也是時間。

“可惜了?！彼恢趲状沃貜?fù)道，“要是能再快點就好了?！?

“您的意思是……神父沒救了？”

莫名的壓抑涌上心頭，也許是相處太久，庫普覺得自己對克拉夫特心態(tài)變化的感知愈發(fā)敏銳。

抑或恰好相反，是克拉夫特的想法更有感染力了。

無需辭技巧、表情手勢，便不知不覺間令人認同。

情緒與意志在語之外流動，如同揮發(fā)的乙醚，滲入空氣與血液，呼吸間便已接受了他所思所想。就像……

像什么來著？

他有些想不起來了，干脆放棄了思考，神父病情顯然比無厘頭的靈感重要。

“哦，不，當(dāng)然不是那樣。”醫(yī)生端起那瓶彌足珍貴的提取物，找出棉布與稻草，層層裹緊。

“拿去吧，有效期三天，紗布浸濕，敷在創(chuàng)口上，每天更換兩次。

“配合柳皮提取物退熱，繼續(xù)清創(chuàng)排膿，補液維持，還有機會?！?

他停頓了片刻，像在對自己確認，“我們總是有機會的?！盻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