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里燭火通明,一旁的李德全垂手立著,連呼吸都放得極輕。他能感覺到,這幾日陛下身上的氣息,比窗外的寒夜還要冷上三分。
蕭燁捏了捏眉心,一種空落落的煩躁感,毫無緣由地盤踞在心頭。他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聽到那道夾雜著古怪詞匯的腹誹了,連帶著那陣惱人的耳鳴也一并消失。
世界是清靜了,可他的心卻像是被掏空了一塊,看什么都覺得面目可憎。
他知道蘇凝晚病重。
太醫(yī)院的請脈記錄,每日都像雪片一樣呈到他的案頭。
可他不能去。
理智像一條韁繩,牢牢地束縛著他。前朝后宮,無數(shù)雙眼睛正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身為帝王,一步都不能走錯。
那股煩悶卻在理智的縫隙里野蠻生長。他甚至?xí)χ环荼康淖嗍枳呱?,腦子里想的卻是:那個女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是不是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種情緒上的失控,讓他感到陌生,更讓他感到惱怒。
前朝以林太師為首的文官集團(tuán),正借著為江山社稷計,旁敲側(cè)擊地勸他雨露均沾,削減蘇家兵權(quán)。
他若此時對蘇凝晚表現(xiàn)出過分的關(guān)切,無異于火上澆油。
帝王的理智告訴他,要忍耐,要權(quán)衡。
可心底那股莫名的煩躁,卻像是野草一般瘋長。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會對著奏折走神,腦子里會不受控制地去想,那個女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是不是又在心里罵他是黑心老板了?
這種失控的感覺,讓他感到陌生,更讓他感到惱火。
這天深夜,蘇凝晚在昏睡中,感覺自己正墜入一個無底的深淵。冰冷和黑暗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她的意識像風(fēng)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就在這時,她腦子里響起了一陣噪音。
那聲音又高又細(xì),完全沒了9527平日里那種裝腔作勢的調(diào)子,只剩下一種快要崩斷似的嗡鳴,還夾雜著刺啦刺啦的、像是接觸不良的聲響。
警告!警告!宿主生命體征低于安全閾值!宿主生命體征低于安全閾值!
這恐怖的警報硬生生將她從昏迷的邊緣拽了回來。
她猛地睜開眼,渾身都被冷汗浸透,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大口大口地吸著氣。
“9527?”她聲音微弱得像小貓,試探著呼喚系統(tǒng)。
警告!系統(tǒng)核心能源正在被動抽??!宿主若死亡,系統(tǒng)將進(jìn)入強制格式化程序!請立刻自救!
系統(tǒng)的聲音好似失去了平日里的從容,蘇凝晚卻從中聽出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恐慌。
她下意識地調(diào)出商城,目光掠過那些昂貴得可笑的商品,最后,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那串?dāng)?shù)字,就算把她賣了也湊不齊。
“祖宗!我的活爹啊!”
系統(tǒng)的哭腔終于沖破了警報的束縛,在她腦中哀嚎,“都什么時候了!你快想想別的辦法!你不能死?。∧闼懒宋业臉I(yè)績報告怎么寫?。 ?
蘇凝晚被它這句沒出息的話,給氣得反而生出了一絲力氣。
她不想死。她那個遠(yuǎn)在邊疆的傻哥哥,還在等著她的回信。她若是死了,他該有多難過。
就在這時,殿門外傳來一陣極輕的騷動。
“這么晚了,誰啊…”守在床邊的寶珠揉著惺忪的睡眼,起身要去查看。
門,被輕輕推開了。
李德全身后還跟著兩個小太監(jiān),手里捧著一個包裹嚴(yán)實的檀木盒子。
寶珠嚇得立刻跪了下去。
李德全卻擺了擺手,示意她噤聲。
他徑直走到床邊,借著昏暗的燭光,看清了蘇凝晚那張幾乎與白玉枕巾融為一色的臉。他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嘆息。
他將手里一直捧著的一封牛皮紙信封,輕輕地放在了蘇凝晚的枕邊,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娘娘,”他將聲音壓得低低的,好似是怕被這宮里的夜風(fēng)聽了去,“這是北疆八百里加急,蘇將軍親筆的…家書。”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