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新鄭已被秦軍攻下了?”
桃夭不敢相信,連退數(shù)步,她的腦海中霧蒙蒙地生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卻絲毫想不起來,自己來地宮前發(fā)生了什么。
她戒備地盯著面前的李賢。聽著水滴落入池子里濺起的聲音與水花,她感到自己渾身上下都不對勁。
“小公主呢?你沒在她身邊卻有閑心把我困在地宮?”
她條件反射地要抽出身邊的長鞭,周身空無任何武器,她一手斜擋在前,一手作出防御的動作,第二次問道:“我為什么在這里?”
李賢兀自將劍別在身后,他將從張良的家臣身上搜出來的一小瓶子藥拋到桃夭的手中。
“這是什么東西?”桃夭問。
她失去了那段記憶,這令李賢沒有想到。
李賢也并不知曉韓王宮的兩個夜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從許梔全身而退的現(xiàn)狀來看,似乎沒有發(fā)生太嚴重的事情。
自從韓宮事發(f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近一個月。
桃夭躍下城樓,腰身處卻被許多的繩結(jié)系住了,以至于這樣大幅度的動作,她也無大礙。
她被韓王安排于此處,想來韓王是想用死遁的計劃將她送離韓宮?
那韓安知道她的身體狀況么?
桃夭見李賢不回答,干脆躍身跨過繞水溝壑,站到他面前,蹙眉又問了一遍:“我到底為什么會在這里?!”
女子身上所著乃是韓國王室的服裝,綠袍窄腰,搖曳生資,眉眼之間若出水芙蓉,眼中雖透著劍氣,亦尚可擬作人間桃花,儼然是傾國之態(tài)。
怪不得韓安絞盡腦汁也要護她周全。
只是她的容貌,尤其是那雙眼睛,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似乎與嬴荷華三分相似……
十歲不到的嬴荷華還稚氣未脫,但那雙盛滿星河璀璨的眼睛,已悄然鑲嵌到了那片黑茫茫的回憶深海。
地宮的燈火搖曳了一會兒,李賢驚覺自己的失禮,連忙垂下了眼。
李賢很快地恢復了理智,只是他不知道怎么開口,挪開自己的視線,再次背過了身。
“桃夭姑娘最好莫要輕易動怒?!?
桃夭看著他怪異的舉動,接下來那句話死死將她釘在了原地。
“在下曾隨秦緩之弟子習得醫(yī)術(shù)。據(jù)脈象看,你已有近一月的身孕?!?
什么?
桃夭在這一天受到的驚嚇過重,她頹坐了下去。
碎片似的影像開始在她的腦海中拼湊,雖不完整,但勉強令她記起了一些關(guān)鍵的信息。
潺潺水聲,柔和朦朧的光線與韓王宮搖晃的緋色紗帳好像接連在了一塊兒。
桃夭在刺痛之中想起了他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九年,只是你布的一場局?”
“結(jié)束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彼f,“你回來,當我的王后吧?!?
“先王用上黨之地投趙引秦,轉(zhuǎn)發(fā)趙國長平血戰(zhàn)。連趙嘉都知道與秦一搏,你卻不加思索就將南陽二十二個郡送給秦國,你就這么懦弱嗎?!”
“趙嘉?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
韓安精神本就在壓抑奔潰的邊緣,這一疑,令他徹底瘋狂。
她親手將匕首插進了韓安的肩膀,韓安也拔出了劍,兩個人扭打在一起。由于從前都在墨子門下就習武功,路數(shù)招式都差不多,發(fā)起狠來也無外乎地相似,她不記得捅了韓安多少刀。
桃夭在秦宮練武的時間不多,面對這個名義上的師弟,她到后面根本反抗不了。
韓安奪了她的刀,不甘的情緒徹底達到了巔峰。
縱然她慌亂起來,開始求饒,他卻一刻也沒有停息過。
她奔潰地哭了。
韓安卻沒有放手。
“你別忘了,當年是誰把你從血海之中救了出來?!表n安攜著一抹笑,一把握住她的后頸,沉沉看著她:“你連這條命都是寡人的?!?
她被他攥得死死,裹挾著血腥與拉扯的疼痛,她昏厥了過去。
再過了不久,她睜開眼睛看到的竟然是想下死手的張良,緊接著是嬴荷華猛地推開了張良救了她。
桃夭的記憶慢慢地收回,她揩了眼淚,撫上小腹,忽然覺得有些可笑,她跳了兩次城樓都沒把這個孩子給打掉。
而李賢說,救她的人是張良。
最好笑的事情莫過于此,驍勇快意的公子安變成了懦弱擅權(quán)的韓王安。
在戰(zhàn)亂中救了她的人,傷她如此之深。
剛開始要殺她的人,卻救了她。
李賢見她表情恢復了平靜,這才蹲下,將掉落的藥瓶重新放在她的面前。
“此藥有凝氣安胎之用,你需將息?!?
他最不能接受就是看見女子淚漣漣的,他便又放了一方繡壞了的手巾在藥瓶邊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