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韓非不會留在宮中,那么就讓他繼任韓非從前的工作。
殊不知,嬴荷華并非一塊需待雕琢玉器,她從來要的也不是走入政局之中,與自己的王兄爭奪嬴政的注意,贏得多少權力。
要到很久之后張良才慢慢發(fā)現(xiàn),她只是想要所有人都好好活著而已。
但亂世之中,屠戮殺伐乃是不可避免,想要留得性命當一只太平犬,又談何容易?
就連權力之高之上的嬴政本人也不敢篤定,他能夠活得很安全。
張良拱手而拜,默認了這個安排,過去是一汪凍結了的水,凝固了寒冬臘月與夢鄉(xiāng)中的韓國故地。
然后他當著嬴政與扶蘇的面,邁出了溫暖的殿中,走入了秦國的風雪交加之中。對他來說,這何嘗不是另一種變相的束縛。
嬴荷華說得不錯,他自進入了咸陽便是再無法脫身了。
在嬴政看來,張良在某種層面上與扶蘇有些相似,他外表儒雅,性格溫潤,身上又多少帶有亡國的陰霾與憂郁,并不適合隨扶蘇長期相處。
扶蘇看著張良轉(zhuǎn)身走入了雍城的黑夜。
然后他又低頭看著面前的這一尊倒映的燭火,霎時從張良背影的記憶回到當下。
羋啟還等著他的回答。
但再怎么說,羋啟的確是他長輩的長輩。
扶蘇不欲與羋啟過多地糾纏。只見荷華自提了項纏的名字之后,又回到了安靜。
羋啟拜別芷蘭宮,走入了暮色。
他方回到府中,就聽到了一個意料之中的消息。
李斯,還活著。
“主君。這是項將軍之書?!?
“他的好兒子沒能一口氣攪亂局面,盡來給我找事。項纏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公主也殺不了,便是無能?!?
“將軍書上還帶有楚王之命?!?
羋啟看過書帛,仔細地裝進了暗閣,“罷了,嬴荷華不是一般人,李斯之死,她必定知情。往后,不必去梁山韓王那邊盯著,讓秋兮把注意力從鄭璃那里轉(zhuǎn)到嬴荷華那里去?!?
而燕太子府已做好了萬全之備,只等羋啟一個松口,咸陽東門就可放行。
羋啟想,他既然送給了燕丹這樣多的好處,可燕丹還是死咬一個陳年舊事的秘密不愿松口,那么隨意背叛也并非難事。
燕丹與趙嘉,這樣的失路之人,可悲與掙扎是他們生命的底色,羋啟在利益分割上很容易就能做出選擇。
“楚與趙乃是戰(zhàn)和相抵,與燕國卻沒有什么所謂,那么不如送給秦楚兼有之禮。”
――
月色沉靜。
燕丹在行車上看到的是慘淡如水,如無數(shù)個被質(zhì)的夜晚一樣。
邯鄲,咸陽,并沒有什么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邯鄲是他與嬴政尚在幼年,而咸陽則是成年之后了。
唯一相同的是他與他,對對方相差無幾的恨意。
那是一片沉疴的舊疾。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