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梔笑了出來，“廷尉與韓非先生果然是師兄弟，總是質(zhì)疑我對你們的真心?！?

“臣不敢?！崩钏拐f著又俯了下去。

李賢知道她是許梔，張良從來就沒客氣過，居宮中的時日令她已經(jīng)快忘了公主的身份帶給大臣們很大的壓迫。

……

“廷尉你快點起來?！痹S梔偏著頭朝李斯說。

李斯勉強直身。

“我于廷尉說過多次了。廷尉身負(fù)才名入秦，與父王屢歷磨難。廷尉在韓非先生之事上左右為難，于心不忍。要說什么時候，不管你信不信，我啊，自看見廷尉，我便確信廷尉乃是當(dāng)世之大才。”

“公主謬贊。公主于臣有恩，公主日后有所譴，臣不會推脫?！?

許梔現(xiàn)在還不知道李斯的承諾意味著什么。目前她只將之當(dāng)成官話的客套。

她這才順利接上話。

“這樣就好，其實今日我找廷尉，是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您?！?

“公主但說無妨?！?

許梔總算讓李斯坐到了席案上，她推過去一杯茶，“是張良。在廷尉面前，荷華不會有所隱瞞。”

她將嬴政給他的短刃從腰間抽出來，放在了案上。

“廷尉請看?！?

這短刀李斯一看就認(rèn)出來了，乃是嬴政當(dāng)日回到咸陽時，于上林苑，先王所賜。

“此乃父王之意。”

李斯不起波瀾道：“張良與燕太子出逃之事有牽連?！彼匆娰扇A肉眼可見的緊張了起來。

“在韓，我為招納他，沒有追究張垣放火之事。我珍惜他的才華，不忍讓他留在新鄭一無所成，費盡心思將其帶入咸陽，為他籌劃，想將他留在咸陽，可是他不領(lǐng)情，也并不安分。”

李斯笑了笑道：“公主既然來問，不是在如何處置。公主還是想給他一次機會。”

“一切如廷尉所?！?

“首先公主應(yīng)知曉，大王給你短刃，不會不知道張良做了什么。所以公主不能不動手。”

“請廷尉教我?！痹S梔承認(rèn)自己在這方面沒有手段。

“癥結(jié)在公主如何令他確信，大秦絕不同韓?！崩钏诡D了頓，“若臣之計發(fā)生不可估量之變，需要公主當(dāng)斷則斷，公主敢嗎？”

許梔捏緊了杯子，定定道：“敢。”

李斯這才輕聲低語了幾句話。

許梔用力點了頭道：“荷華明白了?！?

她續(xù)：“廷尉若還有叮囑，荷華一定謹(jǐn)記?！?

李斯道：“燕丹之事，公主切勿多思。太子丹既然能順利回到燕國，必然有他的道理。多日前芷蘭宮，昌平君與長公子之間辭多有不快，為避免生出口舌。公主當(dāng)適當(dāng)遠(yuǎn)離羋姓，多與王族相交?！?

許梔道：“此去雍城，荷華必當(dāng)多拜訪宗室叔父?！?

“公主聰慧。此刀公主務(wù)必收好，待會兒還有用。”

許梔拱手道：“多謝廷尉賜教。”

她罷，剛把刀給收好，聽到門外有聲音。

“家主，小主人回府了?！痹S梔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引路的家臣已然不是上次那人。

李斯讓人去將李由與李賢請到中屋。

許梔笑著問了個不搭邊的話，“廷尉府上可有什么吃的？”

“臣這里多是楚菜。”李斯也笑著回答，他差人很快去準(zhǔn)備了。他很難在一個人身上看到兩種氣質(zhì)，矛盾，但并不讓人厭惡，反而還挺招人喜愛。

至少他和嬴政挺喜歡。

“難道少府太官的膳食不合公主胃口？”

“沒有。不知廷尉可還記得梅花酥，就是韓非先生來秦那日的梅花酥?！?

“記得?！?

“那個就是我改良過的楚菜?？上Ц竿醪粣厶鹗常稿膊辉趺聪矚g飴糖蜂蜜這些東西。不知廷尉這里可有s蜜餌、瑤漿蜜勺？”

嬴政當(dāng)然不會喜歡甜食。

李斯并不好跟嬴荷華說這由來，便轉(zhuǎn)移話題道：“公主博文，屈子的書也都讀過。”

“廷尉的文章我也看的。”

許梔的興趣仍在那個博山爐上面，她是真打算不撒手地把它帶去雍城，準(zhǔn)備再故技重施地找個標(biāo)記的地點把它埋到地下。

這比陶罐稀奇多了，如果能求李斯給它的底座上刻幾個字，這具博山爐肯定能榮升雍城博物館最重量級的文物。

許梔又想，要是再求嬴政刻幾個字在什么東西上，那無外乎將是全國唯一，世界級文物。

“臣的文章？”

“廷尉的諫逐客書可稱公文典范，亦當(dāng)流傳千古?！?

李斯難得露出了這種真實的笑容。

上次，還是李斯對著府上的波斯貓。

李賢不得不感慨許梔非常熟悉當(dāng)代當(dāng)世的人與事。她知道從什么方面入手，能夠最快直擊人心。

天色尚早

許梔抱著那只毛很長很厚的波斯貓，它意外地不排斥除了李斯之外的人。它繞到許梔的身邊，被許梔拎到自己身上之后，居然在她的腿上呼呼地睡著了，還打起了鼾。

她得意地朝李賢一笑，“它沒有怪我，還很喜歡我。”

實際上，許梔很難去問李斯那個問題：“為什么不養(yǎng)小黃狗，反而養(yǎng)了只貓？”

李賢沒來得及去換官服，就被拉著用了晚膳，他低聲詢問她，為什么要去雍城。

因為她抱著貓，無法起身，她要他再低一些，離她近一點。

李賢只好俯了身，為了著力，只得一手撐在案上，只見許梔揚起臉，想湊到他的耳邊，但她直身，一下子沒能精確距離。

她的視線不慎落到他交疊的官服領(lǐng)口，壓邊是黑色云紋，她驚覺有些不對勁，她本能地望上抬，卻又更近地看到了他的喉結(jié)。

波斯貓也一點沒有起來的意思，她的手托著它的腦袋，她就只能待在原地，心臟忽然跳得很快。

李賢沒發(fā)覺她的動作，以為她覺得不夠近，便壓下了頭，許梔再不敢亂動，也不敢與他對視，擔(dān)憂他看出自己眼神的閃躲與窘迫，連說的話都不小心顫抖了幾分。

故而在李賢聽來，她是用一種挺微弱的語調(diào)，說著令人渾身驟寒的話。

“張良背叛了我。”

“所以……我想要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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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楚辭?招魂》：s蜜餌，有\(zhòng)c些?，帩{蜜勺，實羽觴些。

s（ju4nv3巨女）：用蜜和面粉制成的環(huán)狀餅。

餌：糕。

\c（可以認(rèn)半邊）：即麥芽糖，也叫飴糖。

2、鳳鳥銜環(huán)銅熏爐現(xiàn)藏于鳳翔縣博物館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