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頭發(fā)也沒有綰,人還一個勁兒地往他身邊靠,他都能感受到她呼吸的暖意。
她說她是許梔,她說她是為他們而來,她說她來自兩千年之后。
這也意味著,她終有一天是要回去她的時代,她終不是此世之人。
就像他,本是慘不忍睹地死過一次,他不會對任何血腥與疼痛有反應(yīng),也不會懼怕任何死亡。
李賢這一生從死亡的開始,回到死亡的結(jié)局才是他的宿命。
所以,自始至終,他不曾逾池一步,但他不愿放手一個可以把希望攥在手里機會。
在許梔一再的要求下,又再以抬頭和他說話太費脖子,終于讓李賢坐下了。
她聽他提及邯鄲,她看過書中記載,但也匆匆一筆,便囑咐道:“戰(zhàn)事危險,邯鄲此去,你多加小心?!?
“若我回不來,你會傷心嗎?”
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認(rèn)真。
“你怎么又在問這個問題?我說過,”
李賢打斷了她,“我之前聽你喚張良子房,你不好奇我的表字嗎?”
許梔不知他為何突然提及到這上面,便用眼神表達(dá)了想要知曉的意圖。
“我弱冠之時,楚國未滅,沒有上蔡族老,也并無祖父阿母。在咸陽,只有父親與兄長。”
“是何字?”
“景謙?!?
“景謙。”她重復(fù)一遍又道:“景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謙曰不與物競,矜莊自持。廷尉對你寄有厚望?!?
“可惜我并沒有達(dá)成父親所愿。”
許梔也認(rèn)真地凝視他的眼睛,“因果不在表字,而在今生。我那個年代早沒有取小字之類的風(fēng)俗了?!彼α诵Γ拔艺f過,在此遇你是幸事?!?
李賢像是收到了極大的慰藉,波瀾不驚的眼睛終于泛起了柔光,他不欲再糾結(jié)下去,緩談及她當(dāng)下關(guān)心的事情,“李左車之去處,你將如何安排?”
“我會與蒙毅說明,縱然父王同意,但他此時年紀(jì)還小,我想可能需要找個傍身之所?!?
“張良在岳林宮尚且引起韓人的監(jiān)視。如果李左車直接以武安君之孫的身份留在咸陽,恐會招來殺身之禍。如果公主不將趙嘉先封口,恐會招來禍患,危及長公子與公主。但若公主殺了趙嘉,大王恐再無法得知邯鄲之事的真相?!?
她起身,開始在他身邊踱步,裙裾隨步如花,佩玉瑯腫饗臁
李賢沒有系官帽的時候,削去不少深沉,總算讓他看起來像個少年人。
他跽坐著,身上是件黑色便裝,長劍不離身,一身肅殺,腰間的銀金色刀柄泛著燭火,不像文官,倒像殺手。
她每每認(rèn)真注視他時,總會不經(jīng)意地褪盡公主的身份,他的面前只有許梔,他眉峰時蹙時平,眼稍總含著若有若無的冷意。
于是一片消散了的意蘊,她不知他告訴她表字的含義,也沒有怎么放進(jìn)心中,不過一雙烏眸已不似白日鋒利,收斂了凌厲,帶了些緊張的狡黠,語調(diào)也刻意放緩。
她聽張良喊他李監(jiān)察,想必是官居監(jiān)御史,算來也是幾十年的宦海浮沉,他對這些事情的運作,自然是手到擒來,話到此處,那么她不是嬴荷華,而是許梔,執(zhí)掌人心需要收放自如。
她微微側(cè)著身,手?jǐn)R在他的肩上,輕輕地用力。
“許梔,”
“還請大人,賜教?!?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