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梔想到史冊上張良那個所著名的謀略術(shù)。――令漢王厚遇封賞當(dāng)日面刺之人,瓦解諸臣懷疑之心,穩(wěn)固謀反之意。
若是一個韓人都能身居高位,那秦臣何嘗不會。
只聽她續(xù)道:“只要他肯開口,我能給便給?!?
“不行?!?
光影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跳躍,像是一雙無形撩動他感官的手,承壓的痛苦令他快要窒息。
他不想再聽到她說話,說對張良義無反顧的話。
他往后仰,他的視覺之中,她的五官重新陷于如紗霧般的黑暗之中,頓時不見她的瞳色,他又猛然想起在古霞口,他帶著獵物回到山洞中時,她伏在張良的身旁。
她是一個公主,就算她不是嬴荷華,但她的身份也是一個公主,她從韓國開始時就卑微地討好著他,不管不顧地央求一個叛臣的忠心,要保護一個威脅大秦國運之人的安全。
一種積蓄很久了的痛苦翻涌著,如有沉悶著一人在廣闊無垠的沙漠中徒步行走了千萬里,分明就要看見春風(fēng)與雨,但他只能得到雨后的彩虹所映照的斑斕?
他當(dāng)然不甘心,當(dāng)然不愿再次一敗涂地。不知為何,好像只是去了一次邯鄲,怎么就跟重新經(jīng)歷了一次死亡一樣?
李賢腦海中深印著李澶白蕈夫婦自殺時的畫面,他好像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他張弛著一種不可放手,不可退讓。
李賢眸色愈暗,偏偏她還在滔滔不絕。
“不行?為何不行,你當(dāng)日不是去救……”
她這疑問的嘀咕,直接要從喉腔里出來,竟在瞬間被他的動作給堵在了喉嚨里。
好了。
許梔后頸一沉,她被猛地禁錮在了他的懷里,她并沒有反抗,他開始沉沉地笑。
這下她是完全知道他們倆的談話是不在一個維度了。
她又不是白癡。
大概是整天和考古文物待在一起久了,又或者一直在思考誰是忠心的,誰容易跑偏。
她根本沒把男女之情當(dāng)回事,所以在這事情上面她的反應(yīng)總是要慢半拍?
她攥住他肩上的衣服,都忘了要推開他。
李賢像是想起了什么,黑眸一沉。
直到她的脖頸間含混了一種被吸咬的疼痛。
“李賢!”
她一抖,瞳孔一縮,但不敢喊得太大聲。
她越用力推,他壓得更緊,帶著極強的侵略性,然后他加大了握力,捏住了她的脖頸。
清冷的光穿透她的發(fā)絲,蒙蒙一層玲瓏白,呼吸斗轉(zhuǎn)加重。
她不住嘶了一聲。
李賢好像完全不像個病人,他摟緊了她,生怕她一聲不吭地遠(yuǎn)離,然后被別人搶走。
熱烘烘的室內(nèi)還燒著碳,他的身體卻很冷,至少上半身敞久了,也帶著冬日的寒氣。
許梔在對待感情上有時候很蠢,有時候又靈光乍現(xiàn)。
她是只豬現(xiàn)在也該知道他對她有別的心思,也把張良視作了頭號的情敵。
只是不知道是占有欲作祟,還是他真對她動心。
動心?
她相信心動是真,但若她會相信一個謀臣對她的真心,就是她蠢不可耐、愚不可及。
重生一次,十年不到的時間就能把從前的劣根性全給拋棄,返璞歸真?也算是刻板印象作了主,她天然覺得他做什么不是為了往上爬?
于是不等他繼續(xù)說,她脫口而出他的字。
“景謙。”“別這樣?!?
她說話時聲音哽咽,一絲一毫的跋扈也找不到。
他驀地一愣,被少女眼淚洇濕的衣肩涼颼颼的。
“你這樣,我害怕?!?
許梔再用力一推,騰地站起來,由于看不清楚,她揚手打在了他的下顎。
她捂著脖頸,不住地往后站,牽連拉倒了兩只陶壺。
“公主?怎么了?”門外的阿枝聽到響動,開口詢問。
許梔強定住自己的聲音,“沒事,我不小心打翻東西了,不是什么要緊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掉眼淚,是因為擔(dān)心他的情她接不住,還是因為她不敢相信,李賢會用這種方式來利用她?
李賢明顯是耗力過度,他的神色埋沒在黑暗之中,許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他衣上斑斑血跡是涌得更多。
手腕上的白布也被血浸透。
許梔有時候真恨自己骨子里的善良,她被輕薄卻連再甩他一巴掌的行為也做不出來。
“許梔,我……”
比起被李賢吻了脖子這種事情,許梔更害怕的是聽到確切的答案。
她無法分心把額外的感情加諸在這條路上。
她連忙伸手止住了他。
她看到自己用勁兒推他的位置,單衣滲血,明顯手抖了,于是加快了翻找瓶瓶罐罐的速度,卻增加了她的手忙腳亂。
許梔慌里慌張地把藥給他放在手邊,力圖把局面恢復(fù)成原來的樣子。
她要他緘口。
“父王最恨此類事,若不慎被父王知道,到時候死的不知道是你還是我?!?
出門的時候
許梔一直走到走廊的盡頭才開口說話。
“阿枝,你去告訴章邯將軍,讓他和老師等我一刻鐘?!?
她語氣仍舊不平不淡,阿枝也沒看出來發(fā)生了什么。
風(fēng)吹得許梔又清醒又混亂。
阿枝一走,許梔再也繃不住了。
月光灑在邯鄲城這院中的月季上,在月季本來的根源地,這花該生得更加美。
她加快腳步回了王爍賈玫姆考洹
迅速找到房中的妝臺,她松了松領(lǐng)口,對著銅鏡開始上藥。
李賢還算良心未泯,沒咬出牙印,誰知道上著上著藥。
她心臟狂跳,后知后覺地臉頰發(fā)燒,回憶起他下咽的喉結(jié),以及濕漉漉的觸覺,好像身周還殘留著他的氣息。
許梔驀地站起來。
她推窗而視。
窗外一片白茫茫,其中有若隱若現(xiàn)的緋紅色,濃郁的紅在黑夜中都融為一體。
“好多月季?!痹S梔感慨。
花叢中一個小女孩兒提著燈轉(zhuǎn)了出來,是那個叫阿田的姑娘。
“是斗雪紅?!?
“什么?”
阿田眼睛大大的,洗去污漬后,格外清秀,“荷華公主,我們邯鄲稱它為斗雪紅。這是邯鄲最美的花,趙……先趙王后的最愛,它四季都開,冬日也不凋零的?!?
許梔若有所思,“果然邯鄲的花只能開在邯鄲?!?
“不是的。在別的地方也可以活,曾經(jīng)有一個先生在我家買了好多它的種子和幼苗,說要帶回家去種,年年賞花呢?!?
許梔嗯了一聲。
“你母親說之匣子,今夜我商議后,便會派人仔細(xì)尋找。”
斗雪紅,勝春山之美。
三千頑疾,唯有相思無盡。
求審核通過。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