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要是再順著他幾分,他真怕自己還能允許自己做出什么樣可怕的動作。
她的反應明明白白告訴了他,就算之前李賢在她心里占了不少位置,而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被他撕下了偽裝,他也用行動告知了她,他們徹底把心裸露在了對方的面前。
張良低身,把箱子中另一份竹簡拿出來,是一份任職文書。
“下月初,公主便不用擔心此類?!?
許梔接過,打開看,是一封調(diào)任書。
她笑了笑,“侍御史專職奏事彈劾。不在奉常之屬,而在御史中丞之下。你看,父王與我所想差不多。你的能力不該也不會讓你屈于博士處。天天和淳于越他們待一塊兒,我老是擔心你被他們同化了。”
這是嬴政親自任命,比當日在邯鄲他親自所選取的更有說服力。
他在沒有了這個身份之后,才敢接受她的感情。
“你從什么時候打算不當少傅的?”
張良眼神如酒。
“從你與我說,不想喊我老師的時候?!?
這是她喝醉酒在馬車上的話,雖然是騙他的,但張良記住了。
其實張良知道,他喜歡上她的時間要更往前推一點兒。
有多早呢,張良也不太清楚。
大概在古霞口,她洇濕了眼睛,跟他說對不起的時候。
大概在邯鄲城,她笑著說她愛慕他,哭著說他反反復復地背叛,她很累的時候。
大概在廷尉獄,她說她害怕他會死的時候。
又或許,早在新鄭王宮,他端著殺她的毒藥,她驀地沖上來,那枚印在他脖頸上的牙印,疼痛瑰麗,便已注定了糾纏。
“荷華?”張良喚她。
短短兩個字,許梔抬頭,認認真真,一字一句。
“無論何時,我都沒法不愛先生。”
張良謀算之下絕無任何遺漏。
先放,才能收。
先拒,方可獲。
他揉揉她的頭發(fā),在她臉頰印上一吻。
許梔抬起眼睛,直到與他對視。
她才算看懂他的眼神。
她總算知道,張良的運籌帷幄具體是個什么樣子。
愛情需要籌謀,需要對弈。
關乎謀略一事,他從不會輸。
“公主還喚我先生?”他嗓音如清泉。
許梔武裝得體的面子里子,步步被擊潰。
張良微微笑著,全然不覺得他剛才做出了什么很違背圣賢書的舉動。
她不會忘記他眼睛的溫度。
她鮮少柔聲細語。
“子房?!?
張良終于罷休,他這會兒倒還會體諒人起來了,倒了杯水遞給她。
許梔抿了一口,茶味偏苦,沖散了些含混的氣息。
“如果沒有辦法,我打算嫁去楚國,你會不會生氣?”
許梔哪能想到這種匪夷所思的問題能被她給這么自然地問出來。
現(xiàn)實的問題擺在眼前,嬴政不可能讓張良娶了她。
她害怕局面又陷入不可掌控的地步。
張良的回答更顯意外。
“我尊重公主的決定。”
“剛才那般是為告訴公主良的心意。公主眼神中的揣測不定,良會將之祛除?!?
“公主舍不下秦國,更心兼天下。良已獲至寶珍藏,彌足珍貴。情不是束縛,而是以心交心?!?
張良把竹簡放回她手中,他把自己的官名放在她的手心?!跋M绱?,會給公主免除一些后顧之憂?!?
他會成為她的后盾。
她越過漆案,松下了全部的戒備,敞開心扉,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動容至深。
“子房。遇你,是我此生未料之幸?!?
張良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荷華,我們都不會被困在任何地方?!?
太陽偏移,光圈換了個方向,檀木黑的殿內(nèi)像是囚籠,又像是一面最堅實的盾牌。(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