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梔一頓,停下了筆。
她并不是能清楚準確地記得每一個人的名字之后的表字,但古人對稱呼其字以表尊重、關系好的意思比較在意,她便選了幾個需要特意拉攏的關鍵人物背了下來。
其中就有陳平,表字原君。為漢高祖腹心,或計秘,世莫得聞。
初春的夜風卷起了他的下擺,很長很長的褐色發(fā)帶從身后被吹到身前,明滅火焰穩(wěn)定下來之后,她才一窺得見他的儀表堂堂與那雙沈機秘畫的眼睛。
良之術多正,平之術多譎。
陳平來之前,他的兄長便多有叮囑,秦國永安公主與南鄭郡監(jiān)察御史李賢有總角之誼。而他剛剛來到秦國,李賢就見了他。秦國廷尉之子,蔭庇之下,想要什么樣的人才沒有,若非兄長,他何必千里迢迢把他從魏國找來。
陳平來的路上本就沒抱有什么希望,也當游歷一番長見識,欣然同意來秦。
然而這位李監(jiān)察的態(tài)度很好,一番交談之后,甚至辭之中暗示他說:職備不在他之屬,而在咸陽。
陳平以為李賢意思是告訴他,他會回咸陽,恐怕不會帶上他與兄長兩個人。
陳平見到兄長的表情,只是再看了一眼許梔,他忽然色變,哪有女史能坐著,讓監(jiān)御史給她添燈油的?
“庶人冒犯?!?
陳伯察觀色本事是鍛煉過的,他進屋子就發(fā)現(xiàn)氣氛不對勁,他見狀,趕忙替小弟開脫:“都是下臣之錯,原君不知您親臨,您莫要怪罪?!?
“你的兄長乃李監(jiān)察之能吏,在趙相身邊立下奇功。我想君兄如此,以君之才,不該寂寂無名自稱庶人?!?
“貴人之令平惶恐。”
她并沒有馬上讓陳平起身,而回身拿起方才那卷竹簡,遞在他的面前。
“你為何給我此卷?”
陳平躬著的身體微微立起,他還是頷首道:“不是平所獻,而是貴人所需?!?
許梔微微一笑,果然是陳平,不是他給你什么,而是你需要什么他就能給你什么。
陳平的眼中有詭譎之光也有毫不掩飾的渴望,他希望出人頭地,有所建樹。
從容淡靜之色有,更有所求仕途之欲。
許梔看著遠處的李賢,他或許也在試一試她的底,想知道自己到底知曉多少事情。
她垂眸,“你可抬起頭來?”
陳平稍仰頭,面若冠玉,菁英之才,眼若星璨,又更添伶俐。這也是史書認證的長相俊美。
“原君形貌如此,我見甚好,然我有一事情要問?!?
雖然各國考察舉薦官員之中確有樣貌之例,但陳平心里七上八下……他可以求仕途,可不想被監(jiān)御史拿去當成工具去討好永安公主。
陳平有些疑惑地回想起李賢曾問他有無娶妻。
他現(xiàn)在才感覺不好……
尤其是那句――形貌如此,我見甚好。
陳平又看到永安打量他的眼神,他才不相信,初次見面,這個公主就能知道他有什么才華。陳平天然覺得她的眼神像是在挑選一件貨物。他兄長自從從趙國回家之后語重心長地跟他說了很多次,韓倉的下場。想到秦國國風開放,又想到之前趙太后之故。他自己長什么樣子他還是清楚的,就算是秦國公主也不行!她再漂亮也不行,這是尊嚴的問題!他絕不能被喊去當男寵!
好在嬴荷華接下來的話令他立刻停止了胡思亂想。
許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忙垂著頭,好像很不自在。
她試探道:“我聽聞在你的家鄉(xiāng),有人說你離魏之后有“昧金”之舉,你在魏國多年,如今來秦,君兄雖好,我卻不能辨識于君。如何信任于君?”
1,上黨獻地的內(nèi)幕為猜測推斷。
當時趙國趙豹可能就是這個思維模式。
趙孝成王四年(前262年),秦國攻取韓國的野王城,韓國上黨郡與韓國的聯(lián)系被切斷。郡守馮亭獻上黨郡于趙國,趙孝成王詢問趙豹的意見,趙豹回答:“圣人把無緣無故的利益看做是大禍害。”
趙豹回答說:“秦國蠶食韓國的土地,從當中斷絕,不讓兩邊相通,本來自以為會安安穩(wěn)穩(wěn)地得到上黨的土地了。韓國所以不歸順秦國,是想要嫁禍于趙國。秦國付出了辛勞而趙國卻白白得利,即使強國大國也不能隨意從小國弱國那里得利,小國弱國反倒能從強國大國那里得利嗎?這怎能說不是無故之利呢!況且秦國利用牛田的水道運糧蠶食韓國,用最好的戰(zhàn)車奮力作戰(zhàn),分割韓國的土地,它的政令已經(jīng)施行,不能和它為敵,一定不要接受?!?
2.伯,長兄之稱。陳伯原名可能不叫陳伯,但為了行文方便既用此。陳平歷史上沒有寫他的字。私設:陳伯字叔仲。陳平字原君。
3.面若冠玉:司馬遷?《史記?卷五十六?陳丞相世家第二十六》絳侯、灌嬰等咸讒陳平曰:平雖美丈夫,如冠玉耳。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