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回過頭,這屏扇之后,她的眼睛應(yīng)該是如湖水般純粹的,也當(dāng)如最湛藍(lán)的天空。
“我同墨柒相識的時間不長,但我與魏咎在十年前見過。那時,是我重新回到大秦的第一年?!?
細(xì)密黃屏風(fēng)之后,依稀透出輪廓絹帛燃燒的痕跡,如一只淬了火的金色鳳凰。
她這才恍然大悟。
“你知道墨柒和我哪里相似?”
“說不上來。有些相似也有不同?!?
也許他與她的距離近了之后,也分得了她的玉佩得以緩解不適。
李賢看著灰燼全部落到地板?!爸庇瞿悖曳綄⑽壕趟?lián)成一線。”
許梔渾身緊繃,幾乎僵住。
“所以,一早你與我,滅魏進程加快,是出于此中?”
“滅魏。是為了亡楚?!?
許梔急切道:“為何?”
李賢覺得今夜該是燈火太昏暗,亦或是血吐得多了,連帶著神志不清,竟踉踉蹌蹌地與許梔和盤托出。
“因為我記得的節(jié)點是昌平君所獻(xiàn)之胡女當(dāng)年是在亡魏之后的宴會之上。十年前,我就決心要殺的人除了趙高就是胡亥?!?
在她朝著張良的方向奔跑那樣長的距離之后,李賢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堅持多少時間去順清楚自己的絕望。
李賢也害怕最終走上老路的自己,以及面目全非的她。
說到此處,他眼神暗下,帶著沒有溫度的笑意,嘲諷地呵了一聲,“我本派出不少殺手……但我又錯了。阿梔,胡f腹中之子,還是出生了…我殺不死他們也罷,不知上天為何還偏要我促成此局。”
他立了起來,屏風(fēng)一重,黑色直裾壓在絹布上呈現(xiàn)出深棕。
許梔沒有想到今日來問,問出的卻是往事。
一時之間,只有無聲的燭火在噼里啪啦地?zé)?
“我也想過直接殺了他們。但事情,不是都像是我們預(yù)想中那樣發(fā)展。胡f說,她之求只在性命?!?
她被他突然抬高的聲音嚇得一抖。
“你答應(yīng)了她什么?!我竟不知你還是這般!學(xué)會利用別人留得的喘息,不是讓你拿去饋贈敵人!”
李賢的語氣沒有預(yù)兆地壓了下來,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在生氣個什么。
一會兒擔(dān)心她變得心狠手辣,一會兒又害怕她太過大公無私。
恰恰他忘了。
從她來的世界回望大秦,從某個角度來看,他也算得上是敵人。
“像你這樣說,我沒因王兄殺了你和廷尉,也是饋贈?”
許梔說得快,她本要一邊說,一邊跨過那扇屏風(fēng),將他給拽出來。
她才邁了一步,或許是對方武功好,還沒反應(yīng)過來,人就又回到了原處。
許梔一時間沒站穩(wěn),但再沒有勇氣去把屏風(fēng)給撲倒。
她只能連退好幾步,勉強站穩(wěn)。
“在咸陽這段時間,你不要貿(mào)然對胡亥動手。”
這是許梔能給他的最大讓步。
胡f離開咸陽之后,她便可不遵守要保護她與胡亥的約定。她很清楚自己沒那么大的能耐能制止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死而復(fù)生的仇恨。
裝聾作啞的處事方式,還是她在尉繚身上學(xué)到的另一個本事。
“好?!彼泊鸬煤芸?,也當(dāng)然不忘掩飾剛才推她的舉止,加上一句,“公主所,臣當(dāng)然會聽。”
許梔嗯了一聲,“人走在路上的時候,不知道會遇到什么樣的樹木花草。敵人永遠(yuǎn)都不固定?!?
李賢有些愕然,但轉(zhuǎn)念接受了這個說法。
“許梔。你說得對,敵人永遠(yuǎn)都不固定。目下所見,方是未來?!?
蠟燭的火光終于在談?wù)撝g燒得差不多。
當(dāng)許梔拿著墨柒的具體所在的消息,真正邁出李賢的院子時。
李賢才敢昏厥在榻。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