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辯論
田光踩著漫開的水,已然拔出了鐵劍。
自燕丹的尸體從咸陽運(yùn)出還給燕王,鞠武自殺。田光這一生的全部信念徹底坍塌,正在這時,燕丹的妹妹燕月秘密從秦國回燕,于是,他的所執(zhí)從幫助燕丹回到燕國,變成了堅(jiān)定的反秦份子。
燕月比其兄更為激進(jìn)。
――“任性妄為,釀成大禍??!”燕王喜摘掉王冠,他只看到了一個再無法挽回的頹敗,他失去了一切向往。
――燕月對燕喜說:“父王,你懼怕嬴政,我不怕。你畏懼死亡,我不懼?!?
面對一個國將不國,滿目瘡痍的燕王室,燕月摒棄姬姓,毅然斬?cái)嗯c王室的所有聯(lián)系,只變成了燕月。她只留給了薊城王宮一個慘淡青白的背影。
此刻面對張良,燕月捕捉到他眼中一絲極其細(xì)微的遲疑。
她忽地笑了笑,眼中閃爍著一種暢快。
“張良!”
“張子房。你當(dāng)真忘了嗎?!你是韓人!你的國乃是被暴秦所覆滅!嬴荷華縛你在秦,你的父親與幼弟是在咸陽做人質(zhì)!”
燕月穿著深色男子服飾,她的發(fā)藏在帽中,手持的長劍離腳下的水漬僅有一寸遠(yuǎn),寒光在波紋上散出。
她盯著他道:“你是不是還想勸我說,嬴荷華本性不壞。你是不是一度還認(rèn)可了秦人的所作所為?”
縱然許多的糾葛與懷疑蔓延在他心,但有一點(diǎn),張良相當(dāng)清楚。
他絕不允許他人在他的面前詆毀她。
“不論永安如何,于良,終若朱砂赤誠。你為燕國事,良不會多。你曾受過永安的恩惠,她放你出獄,你最不該在外詆毀她本性。至于良如何評判秦人之所為,那是良的私事。今日若你將良視作秦使,我無所辯爭?!?
張良說著,又把佩劍返回了劍鞘。
燕月與嬴荷華都是公主,但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yùn)。
在外奔波的時日,燕月的性子比蒲葦還堅(jiān)韌。
燕月兀自笑笑,“張良啊。我聽他們說你叛出反秦舊部吧,你辭之中卻還是老樣子。你想做君子,可在這個世道,君子無法存活?!?
“良已違背初入舊部之心,君子二字,從此云泥。”
張良到底是從什么時候被從自己奉為圭臬的高臺上走了下來?
他自己也不清楚。
可能早在咸陽,嬴政告訴他韓非該如何活著的時候,這一切便開始悄然改變了。
“良在秦所見與預(yù)想不甚相似。良從未見過那樣齊心協(xié)力的君臣,他們上行下效,政令一統(tǒng),效率之高。這樣的朝堂,絕不可能出現(xiàn)在六國之中的任何一個?!?
“你覺得嬴政攻下弱國貧國是理所當(dāng)然?嬴政憑什么要統(tǒng)治我們?我在秦王宮,看到的不僅僅是它的繁榮。還有它的等級森嚴(yán),它吞噬人心的可怕。嬴政欲將天下執(zhí)作一個運(yùn)轉(zhuǎn)如他心意的機(jī)器,但凡有不同于秦的聲音,那么就是反叛,就要受到攻擊。但這天下一定就只要一個聲音,一個口號嗎?!”
張良用一擊破。
“天子?xùn)|遷奔走之后,百年紛戰(zhàn),從未安平?,F(xiàn)今天下就是無序的典型。嬴政統(tǒng)治的合理性,我不能在此時說明。至少現(xiàn)在,縱觀列國,燕月,你不得不承認(rèn),沒有一個君主比得上他?!?
燕月不能與之再辯。
而田光是有備而來。
他沉笑:“我欲邀先生與我一同來觀秦之慘敗的好戲,先生本不是自愿去到秦國,如今正是得以重返自由之良機(jī)。秦國為了攻下魏國,鬧得生靈涂炭。先生難道不見這滿城的慘狀?如今,先生既然能褪去秦袍,又何故握著秦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