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一連串的問題,很像是六年前在新鄭城墻上的質(zhì)問。
她飛身去救桃夭,他問她是不是瘋了?
張良難以抑制生氣,氣她對自己太狠,氣她一點半點也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許梔則垂眼,把準備好的一套謊說得爐火純青。
“我及笄的時候母妃和我講過。之前我好奇為什么我當年來月事,阿枝需要把時間記錄在案。御醫(yī)說我體質(zhì)易孕,但我身體不好,沒調(diào)理好的話,我生孩子會死?!?
許梔看著他的目光變得很沉重,她抬首勉強笑笑,“……這是我的事情,和你沒有關(guān)系的。”
“沒有關(guān)系?”張良感覺到了什么叫受傷,心里仿佛被狠狠地插了一把劍。她答應他的求娶,但轉(zhuǎn)頭就忘了。
他搶過她手里的銀壺,“你今日還要把這一壺全喝下去?”
許梔沒抬頭,故而沒看到他陰沉的臉色,她揪著自己袖口的刺繡,鼓起勇氣去抓銀壺的手把,“……你并不是自愿的。你又沒說想要,我干嘛要冒這個險?!?
他幾乎有些顫抖,良久,“我并未不想?!?
她怔住,心里一處地方被重重擊了一下,又是半晌。
“子房。我不是不知道王兄喊你去說什么。你知道,現(xiàn)在很關(guān)鍵。三日后,我就要踏上楚國的領(lǐng)土,秦楚也將即刻開戰(zhàn)。這時候不能出錯,絕對不能。昨日荒唐,是我所迫。我不能允許有任何意外出現(xiàn)害了秦國,害了我自己,害了你。”
她挪了兩步走到他身側(cè),拉住他的袖子,從他手里拽出銀壺重新放在案上。
許梔很快環(huán)住他的腰,“好了,喝一點半點不妨礙什么。再說了。我也不是要一直喝,楚國的事情過了,你就該兌現(xiàn)承諾。到時候,我才不要喝呢。這么苦,怎么可能喝得下去嘛?!?
他垂首,感觸到發(fā)帶絨絨的觸感,張良擁住她,“你答應我,以后都不要喝這花?!?
“嗯?!痹S梔答了,又冒出兩只眼睛,“還好你沒恨我?!?
“怎會?”張良這才意識到,嬴荷華在感情一事上有種出乎意料的單純。
說來算去,吃虧的人是她,卻還傻乎乎地思考自己的過錯。
許梔這會兒覺得紫茄花喝太多好像也不大好,就比如現(xiàn)在,她笑容還沒收回來,就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很想睡覺,她強打起精神。
“對,你的錯。剛剛那么兇。以后不準這樣質(zhì)問我,你板著臉很嚇人?!?
“抱歉?!睆埩既嗳嗨念^發(fā),又喂她吃了很多中和紫茄花涼性的紅棗。
直到她推了推他,“不想吃了。我困了,想休息?!?
“聽話?!彼炎詈笠活w棗子吃了他才作罷。
少女的腮幫在咀嚼時鼓鼓的,誘他忍不住想捏,他控制住自己,安然把手放在兩側(cè)。
“這下總行了。子房,我想休息,養(yǎng)好精神,明日才好外出?!?
“方才你便在休息,如何能睡這么久,久睡不好?!?
張良這個早起少睡的習慣,她容忍了他好幾年,尤其是大清早就喜歡等在芷蘭宮外面。
大概是太困,她癟嘴,有些口無遮攔,“讓你輕點,你偏不聽。很累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就想把之前的仇報回來?”
張良瞳孔一縮,肉眼可見地局促,連要捂住她的嘴,提醒她慎都忘了。
她背過身去,說著強勢的話語,“反正你就是仗著我喜歡你。我容你一回。以后休想再折騰我……”
她在他懷中睡過去的臨界,他動了唇好像在說話,但太模糊了。
他學會了她直白熱烈的表白,可惜她沒聽到。
翌日
張良以為是她很少出宮的緣故,看什么都好奇。
但許梔的確是好奇,只是和他想的好奇不太一樣。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