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她自己的道4000
世界上將自己作為籌碼而算用至此的人,戰(zhàn)國時候不乏有一個蘇秦。
在秦人聽到原陽縣令方才那幾聲話后,聲音漸漸嘈雜。
因?yàn)楦舻糜行┻h(yuǎn),他們看不清,而若永安公主并沒有大喊救命之。他們拿不準(zhǔn)主意,萬一要是錯怪了那位張大人可不太好。
夜色蒼茫,幾欲昏沉。
“荷華性命貴重,與良舍命,不值當(dāng)。”
“若韓系臣族當(dāng)再無集合之力,大秦于潁川的政治總該清明?!?
時下火光斑駁,血光寒刀一樣不差。
而上一次她離他這樣近的時候,大抵還是一幕溫柔情。
張良下顎碰觸到她黑長的發(fā),他的重量有一些幾乎壓到了她的肩上,他好像只能這樣才能把她抓得緊一些。
“荷華一直認(rèn)為良會集合舊部?”
許梔手又往前移了移,下方有一半是張良的指節(jié),又有一半是鋒利的刃。
既然要痛,要流血,那就不能只讓她一個人承擔(dān)這份絕望與疏離。
她不假思索握了下去。
大概是心里的痛苦遠(yuǎn)勝過皮肉,兩個人都能挨下去,誰也沒把那把匕首給扔了。
“你既知道我一直以來的憂慮,又為何三番四次做出讓我懷疑你的事情?!?
她側(cè)過臉,讓碎影遮蔽了她的眼睛,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又因?yàn)樗叱鏊S多,她壓根兒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她便又繼續(xù)問了下去。
“你在魏國大梁是不是已經(jīng)見過了陳馀與張耳?”
張良一頓,莫名其妙的低聲笑了起來。
“若良說沒有?!?
微風(fēng)拂過將衣袖吹得飄然。
許梔終于看到原陽縣令走得更近了些。
他嘴里說著的話也都清晰了一些――“放了公主!我,我們好商量!”
許梔看著不遠(yuǎn)處的火把。
她笑道:“有句話怎么說來著,生而同衾,死亦同穴??上Ш眯Φ氖?,臨到現(xiàn)在了,我與你什么都沒有,連墳?zāi)苟紟Р贿M(jìn)去。”不等他反應(yīng),她又乘著夜色極濃,送上一吻。
她推開他的瞬間,終于看到了她臉頰早已濕潤。
她望著他,“如果這七年里,如果我說的話,你覺得有一句是真的……你若心疼我半分,這一局棋下到這里,你就輸給我一次吧。若你不說話,我權(quán)當(dāng)你默認(rèn)了?!?
瀲滟的水光凝作艷艷赤色,燒灼了他的喉舌。
張良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了聲了。
他容易被她給騙,然后讓她第三次給他下了藥。
嬴荷華說的不是山盟海誓,而是秦滅六國,是秦之天下。
可不管是愛情還是忠誠,他早把一生都輸給了她。
柔情似水,似露如泉。
她最后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下了頭,“子房,那張手帕我繡了幾個月……你能不能不要,”她又嘆了口氣,“算了?!?
她抬起臉,努力展出一個她在銅鏡中練了很久,她覺得還算漂亮得體的笑容。
她又學(xué)著韓非那種如釋重負(fù)又富有哲理的語調(diào)說話。
“……我你以后各執(zhí)一方,便不會兩難?!彼D了頓,“若你還想救張?jiān)悦?,就先好好活著吧?!?
張良在齊國找到桃夭后回來,就沒想過還能活著離開秦國。
許梔只將他的手捏得更緊,刀刃就靠在她脖頸右側(cè)的肌膚。
夜色昏暗,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楚誰在挾持誰。
緊接著,許梔朝著原陽縣令將準(zhǔn)備好了的話大聲、流暢的喊了出來――“張大人聽聞父喪之噩,如今只想離開此地,我體恤大人之苦,不作罪罰,爾等速去將我的馬車駕來!”
原陽縣令渾身一激靈。
他本來就是偏遠(yuǎn)地方的縣令,這才把秦國朝中韓國故相張平和張良對上號。
這哪里什么體恤?!
這顯然是公主殿下被脅迫才說得出來的話!!
“好、好。下臣這就去準(zhǔn)備!”
縣令身邊一人提醒道,“大人,殿下身后就有現(xiàn)成的!”
一輛馬車就在他們的兩步開外的地方。
縣令大叫一聲,“快讓人駛來?!?
許梔手上的刀終于松了,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
風(fēng)聲靜止,一個黑衣人將張良扯上馬車的瞬間,馬車便急速往前,轉(zhuǎn)眼就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原陽縣令就趕到了嬴荷華的身側(cè)。這是個很會察觀色的人。
他躬身道:“公主殿下……下臣過會兒就派人去追。”
豈料嬴荷華一改哀婉之態(tài),沉聲道:“不要等?!?
“殿下是說……”
許梔渾身都冷了下來。
“當(dāng)機(jī)立斷。”
四個字千鈞萬重,但這是務(wù)必需要她作為一個秦國公主的態(tài)度。
原陽縣令當(dāng)即明白這是屬于王室的絕情。
管你曾是少傅還是朝廷重臣,需要痛下殺手時,他們絕不留情。
“那公主殿下可要下臣護(hù)送您回陳郢?”
“不必了?!?
侍女趕忙過去給她擦臉上汗?jié)n,她擺了擺手,將地上的刀刃撿了起來,又無所謂的往前走了兩步,除了走得不太穩(wěn),好像這場劫持根本與她無關(guān)。
縣令顫巍巍的抬了眼,發(fā)現(xiàn)她在笑,縣令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大概是因?yàn)榻俸笥嗌?
只是黧黑與金色交錯著,鐵器寒徹,刀刃上明明白白的沾染了一些紅色的痕跡,大概是張良的血?
原陽縣令恭敬的退下,他還沒走出兩步。
另外的馬蹄聲從黑夜踏出,火色像是流動的紅河,迅速的包圍了驛館與剛才出了大事的地方。
許梔唯一自得的算計(jì)當(dāng)算是這一次瞞天過海,他們都到這兒來,那么就沒什么人去追那輛馬車了。
然而她瞞不了與扶蘇一起到來的人。
張良和許梔這兩個武功都很一般的人在做什么,又怎么能瞞過武藝高強(qiáng)的人。
“荷華,”扶蘇一襲月色,緊蹙著眉,臉上十分不快。
他翻身下馬,立即就掌住了小妹的肩。
“荷華,我路上就聽聞你遇了風(fēng)寒,怎么又深夜到原陽來?”
“李斯怎么回事?明知你身體不適還讓你和他去見什么齊商?”扶蘇眼中深諳幾分,“是不是他逼你去的?”
許梔方才一番錐心之舉,此間看見扶蘇關(guān)切的神色,看見他問著她的狀況,她張了張口,說不出什么話。
扶蘇見她不說話,忽然想到了什么,低聲和她說,“好了,路口風(fēng)大,進(jìn)屋等吧。一會兒張良來了,我定讓他給你說明白?!?
月色倒映在扶蘇溫潤如玉的臉上,即便是許梔感覺得韓非教了扶蘇一些東西,但他看她的眼中都是無條件的愛護(hù)。
她心中漫出酸楚,更是止不住的發(fā)涼。
歷史中在博浪沙放走張良的人是李賢,而這一次放走他的人是她自己。
她走近一步,還沒說其他的,扶蘇朝她笑笑,伸手揩去了她臉頰的淚,溫柔的和她說,“為兄不會讓別人知道你要在這兒見他的事。我想李賢與王賁不會亂說話,外人知道的是今晚你與為兄在一塊兒。這樣好不好?”
扶蘇還不知道自己來晚了,他聽問山韓非說今夜原陽必有大事,唯一能解此難的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