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爆喝,蒼老,卻又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讓這片剛剛陷入死寂的獵場,再次掀起波瀾。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著聲音望了過去。
只見一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穿著一身緋紅色的朝服,正從混亂的百官之中擠了出來。他步履有些踉蹌,但腰桿卻挺得筆直,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此刻滿是痛心疾首的悲憤。
吏部尚書,太子太傅,張承恩。
這位三朝元老,文官之首,在整個大乾朝堂都擁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他沒有去看那些倒在地上的刺客,也沒有理會那些被捆得結結實實的羽林軍,他只是快步走到了從馬背上跌落,失魂落魄的陸顯身前,用自己那略顯單薄的身軀,將太子護在了身后。
他抬起頭,那雙渾濁的老眼,死死地盯著蕭文虎,更像是在看著景帝。
“陛下!”
張承恩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老淚縱橫。
“太子乃國之儲君,大乾之根基!他就算有千錯萬錯,那也是您的兒子,是我大乾未來的君主!豈能由一介酷吏,在此公然審問,肆意構陷!”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悲愴,仿佛不是太子謀逆,而是蕭文虎在動搖國本。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太子殿下即便有失德之處,也應帶回宮中,由陛下您親自教誨,由宗人府依律處置!如今這般,當著滿朝文武,當著天下人的面,將儲君的顏面置于何地?將皇家的顏面置于何地??!”
這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字字句句都在為皇家顏面和國家根基著想。
隨著張承恩這一跪,原本還在觀望,不知所措的官員之中,立刻又有幾人反應了過來。
“臣附議!張尚書所極是!”
“請陛下明察!蕭文虎此人一向心狠手辣,慣用酷刑,誰知今日之事,是不是他為了邀功,故意設下的圈套!”
“太子殿下仁孝之名天下皆知,怎會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這其中必有天大的冤情啊!”
幾個平日里與太子府走得極近的官員,紛紛跪倒在地,哭天搶地,一時間,這片謀逆的現(xiàn)場,竟變成了替太子鳴冤的公堂。
他們不敢說太子無罪,卻將矛頭死死對準了蕭文虎,試圖將這潭水徹底攪渾。
跌坐在地的陸顯,看到自己的老師和黨羽紛紛出面,那雙本已死寂的眼睛里,瞬間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臉上立刻換上了一副悲憤交加,飽含冤屈的表情,對著景帝的方向,重重叩首。
“父皇!”
陸顯的聲音里帶著哭腔,聽起來委屈至極。
“兒臣一心為國,只因看到蕭文虎此等奸佞之臣在您身邊,蒙蔽圣聽,才一時心急,想要為父皇清掃朝堂!兒臣所作所為,皆是出于一片赤誠之心,絕無半點謀逆之意??!”
“是蕭文虎!是他設計陷害兒臣!求父皇明鑒,為兒臣做主啊!”
他一邊哭喊,一邊不住地磕頭,額頭很快就磕出了血印,那副模樣,當真像一個被奸臣陷害,走投無路的忠孝之子。
好一場精彩的君臣大戲。
蕭文虎冷眼看著眼前這場拙劣的表演,臉上甚至連一絲嘲諷的笑意都欠奉。
他沒有去駁斥那些官員的無稽之談,只是將目光落在了跪在最前面的張承恩身上,平靜地開口。
“張尚書?!?
他的聲音很平淡,卻讓張承恩哭訴的聲音戛然而止。
“您說我構陷太子,罪證都是我偽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