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夏華的這段開場白,現場眾人面面相覷著,都面色復雜各異,史可法神情有點難堪。順軍攻陷北京時,明政府在京官員二三千人,自盡殉國的只有區(qū)區(qū)二十人,其他“衣冠介胄,叛降如云”,史可法曾在上呈給弘光帝的奏疏中痛心疾首地道“在北諸臣死節(jié)者寥寥,在南諸臣討賊者寥寥,此千古以來所未有之恥也”。
這一現象無疑讓大明王朝顏面掃地,堪稱國恥,對明朝赤膽忠心的史可法對此深感恥辱,眼下被夏華毫不掩飾地說了出來,他自然難堪。
說完這段開場白,夏華轉入正題:“史閣部總攬江北軍政,上馬管軍、下馬管民,肩上責任重逾泰山,況且,眼下天下大亂,外面又是流寇又是韃虜,還有亂軍賊兵,上次的高杰之亂,諸位必然記憶猶新,是啊,沒有強大的軍武,揚州的繁華只是外敵眼中的魚肉,然而,想要建立強大的軍武,沒有足夠的錢糧可不行,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嘛。
揚州是一艘大船,在座諸位都在這艘船上,船一旦沉了,誰能獨善其身?為保住這艘船,船上的每個人都要竭盡全力,這是天經地義的!有力者出力,有錢者出錢。如若不然,京師的慘劇將會在揚州重新上演。諸位無不家產豐厚,在這危難關頭,諸位如果吝嗇錢財,不愿出力,待到揚州城破時,諸位豈不是任由外敵宰割?到時候,別說家產了,連性命都保不??!”
聽完夏華的這番話,現場眾人的面色都更復雜了,有人深以為然,心頭贊同或感到羞愧,有人受到觸動,慢慢地改變了原先的主意,有人既覺得夏華說的有道理又還是不太舍得錢財,隱隱心疼肉痛,還有人對夏華說的不以為然,覺得夏華是在故意過其實、危聳聽嚇唬人。
夏華的神色開始變得嚴厲了起來:“國難當頭,人人都有毀家紓難的天賦之責!這本就不是什么可以討價還價、看心情愿不愿意的事!諸位是成功的商人,自然個個都非短視之徒,而是有遠見的人,有遠見的人怎么會鼠目寸光呢?外敵打來,你守著家里的錢不愿用于保家衛(wèi)國,等外敵打進來了,你能落得什么好?我在此可斷,不愿捐獻錢糧的人只有兩種——
,擔保人就是史閣部本人,日后,屬于你們的東西,史閣部必會一文不少地如數兌現。”
“好!”現場有人大聲喝彩,是程老爺子程槚,他站起身,滿面紅光、聲如洪鐘、中氣十足地道,“史閣部和夏總兵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我等還猶豫遲疑什么呢?銀子這東西,該用時就要用掉,否則不但毫無價值,還會帶來懷璧其罪之禍,用了,一可為國出力,二有豐厚回報,不用,留在家里等賊人打進來搶走嗎?史閣部、夏總兵,程家捐獻白銀二百萬兩!”
現場當即一片驚呼嘩然,程家不但第一個表態(tài)出錢,而且直接下足了血本,不過,內中有心人暗暗哂笑,程家和夏華的關系早就一心一體了,這程家分明是當托的。
夏華和程德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極度的信任和真誠。
那些有心人猜得不對,程家并非夏華安排的托,而是完全自愿的。
莊園之戰(zhàn)、夏華成為揚州鎮(zhèn)團練總兵官后,程槚不遺余力地帶著程家加入了夏華的團隊,他在家里對程德、程飛教導道:
“商人之利分為上中下三等,下等是暴利,坑蒙拐騙、以次充好、殺雞取卵、不擇手段,以求一夜暴富,這種暴利是不能長久的,朝得晚消,最終只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中等是商利,誠信經營、八面玲瓏,日積月累、聚沙成塔,所獲之利益可富三世,但是,這樣的商人就算達到富可敵國的地步,還是要看權貴的臉色,一顆官印就能讓幾十年的財富化為烏有,本朝初的沈萬三就是最好的例子;
至于上等,是權利!轉商為官、躋身權貴、封侯拜相、惠澤后代、流芳百世,魚躍龍門居于廟堂之上,成為世家望族、天下名門!
德兒、飛兒,我們程家是商賈之家,放在從前,想成為名門是相當難的,但現在,天賜良機擺在我們面前,天下大亂,以前的各種規(guī)矩都被打得稀碎,我們只要抓住機會、跟對人、押對注,就能讓程家脫胎換骨。夏華是人中龍鳳,我們程家要堅定不移地跟著他,為他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就算把家產都花光,也毫不可惜,等夏華形成氣候,還怕賺不回十倍百倍?”
程槚氣吞山河地喊出“白銀二百萬兩”基本上掏光了程家的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