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院,沈知韞察覺有道居高臨下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她面不改色,施施然俯了個身。
陳屹川下跪,給祖母磕頭。
“孫兒見過祖母?!?
陳母滿眼慈愛,連忙叫他起來:
“川兒快快起來,這么久不見,竟像個小大人,快叫祖母好好瞧瞧。”
屹川也記得祖母對他的疼愛,樂得與她親近。
沈知韞在一旁坐下,看著祖孫和樂的一幕。
陳母恍然未覺。
倒是邱媽媽不動聲色地打量她一眼。
陳母和屹川說了會兒,這才看向沈知韞:“前段時間汪映葭回府,我罰她去廟里禮佛,懲戒一頓?!?
“知韞你心中可還不滿?”
沈知韞笑了:“汪映葭給我潑臟水,若非我能解釋清楚,怕母親得知恨不得將我浸豬籠。若說對她不怨,倒是我撒謊了?!?
聞,陳母嘆了口氣:“你性子一向執(zhí)拗,這樣可不好?!?
“做人當(dāng)?shù)么蠖然磉_(dá),這般斤斤計較,我怕屹川在你身邊,被教成婦道人家的樣子?!?
“這次你跟著玄策離開,屹川留下,我親自帶他。”
又來了。
沈知韞抬眸,不緊不慢道:
“母親說得不錯,只是……”
“兒媳得替二姑母抱不平,當(dāng)初二姑母說了些不稱耳的話,婆母怎么直到如今都沒和二姑母一家走動?”
二姑母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因陳府家道中落,落井下石,說了些閑話,陳母自然惱怒,與她一家斷了關(guān)系。
這些年因陳玄策得皇帝重用,二姑母多次上門求和,卻被拒之門外。
“改日兒媳就去和二姑母說一聲,替婆母向她道個歉。一家人,自當(dāng)親近才是?!?
陳母臉色微變。
沈知韞恍然未覺:“再說母親也是婦道人家,怎么還嫌棄自己來?”
她說完,羞赧一笑:“兒媳心直口快,說了些心里話,母親可別斤斤計較,與兒媳生氣?!?
陳母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這些年你在外頭,倒是伶牙俐齒不少,竟還敢頂撞我了?!?
“母親想多了,哪里頂撞了?”
陳母被頂?shù)靡贿?,語氣冷下來:
“你回去吧,說了些話,鬧得我有些頭疼?!?
邱媽媽連忙給她倒水,又吩咐小丫頭拿來過來:“老夫人這幾日一向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等會奴婢去請大夫來看看?!?
沈知韞怎會不知這話就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
兒媳回來第一日,就氣得婆母找大夫上門。
這消息一傳出去,怕是她在外人口中又被非議。
“母親可知,明明是建功立業(yè)之時,皇帝為何這時候召玄策回京?”
一句話,叫陳母眉頭一緊。
“什么意思?難得不是我兒平亂有功?”
沈知韞笑了:
“玄策這些年功勞升得快,實(shí)則暗中得罪了不少人,其中不少身居高位,這次就是那些大臣上奏,示意——功高蓋主?!?
最后那幾個字,她說得極輕。
但陳母悚然一驚。
她這輩子的尊容全都仰仗兒子,若是兒子出事,那她……
“玄策會怎樣?”
陳母語氣急促起來。
沈知韞搖了搖頭:“我只是個婦道人家,怎么知道?不過路上玄策特意繞路去找我兄長,和他商議什么,說是以后還需我兄長相助?!?
陳母頓了頓,皮笑肉不笑道:
“咱們兩家是親家,自該相互幫助?!?
“對了。”
沈知韞含笑看著她:“剛剛說到什么……汪映葭是吧,兒媳以為這人犯了大錯,不該再拿府上的銀兩養(yǎng)著,當(dāng)自立自足,母親以為呢?”
再繞回汪映葭這事,陳母沉默一瞬:“也罷,就照你說的辦?!?
沈知韞笑著應(yīng)是,隨即朝陳屹川伸手:“來,許久未回來了,母親帶你回去看看?!?
陳屹川看了祖母一眼,緩緩松開手,朝母親走去。
陳母也沒攔著,再說叫陳屹川留下的話。
等沈知韞走后,陳母摸了摸心口,跳得還有些快。
她臉色有些難看:“還不快去叫大夫。”
邱媽媽連忙應(yīng)下,忌憚地看了一眼沈知韞離開的背影:“這夫人這次回來,瞧著性子越發(fā)厲害。”
“怕是在外養(yǎng)野了?!?
“您該和將軍說一聲,免得……”
邱媽媽動了動唇,不敢直。
陳母輕哼一聲。
“她確實(shí)該敲打一下,但不是現(xiàn)在?!?
“再說,我又非那種愛挑撥是非的無知婦人。”
邱媽媽明白她的意思,這是要私下借著下人的口,叫將軍知曉。
“老夫人放心,奴婢明白?!?
這日,陳玄策去皇宮復(fù)命,直到晚膳時分才回來。
一回府,就聽說了陳母派人去請大夫的事情。
他有些詫異:“這是怎么了?”
管家搖搖頭:“老夫人一向身子不好,您也知道,老夫人年輕時受了些苦,傷及身子?!?
聞,陳玄策心中微沉。
腳步一轉(zhuǎn),先去了母親院子。
遠(yuǎn)遠(yuǎn)的,聽見下人在一旁議論:
“-->>夫人一離開,老夫人就去請大夫,顯然是被夫人氣到了……”
“之前就聽聞夫人不喜老夫人,沒想到一回來就把她氣成這個樣子。”
“是啊,聽說氣到心口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