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中不僅詳細(xì)標(biāo)注了北蠻各部落的兵力分布、巡防路線,更重要的是……”陸寒琛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瘋狂的蠱惑,“臣找到了他們的糧草囤積重地!整整三個,互為犄角,乃是北蠻大軍的命脈所在!”
昭明帝的瞳孔猛地一縮,一直靠在龍椅上的身子,竟是不自覺地向前傾了傾。
“趙高,呈上來!”
“是!”
趙高連忙小跑下去,從陸寒琛手中接過那沉甸甸的油布包,恭恭敬敬地呈到御前。
昭明帝親自打開,一卷泛黃的羊皮地圖展現(xiàn)在眼前。圖上繪制得極為精細(xì),山川、河流、營寨、暗哨,無一不備,幾個用朱砂圈出的紅點更是醒目異常。
兵部尚書被召上前,只看了一眼,便激動得渾身發(fā)抖:“陛下!是真的!這……這布防圖詳盡至此,與我部斥候九死一生探來的情報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是這幾個糧草囤積的……若能一把火燒了,北蠻大軍,必將不戰(zhàn)自潰!”
陸寒琛伏在地上,聽著兵部尚書的話,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弧度。
他知道,他的第一步,賭對了。
“陛下!”他再度開口,聲音里充滿了“戴罪立功”的渴望,“如今北境告急,蠻人屢屢犯邊。臣雖是戴罪之身,卻也曾為大周鎮(zhèn)守國門!臣懇請陛下,給臣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讓臣……率軍出征!若不能平定叛亂,提蠻王首級來見,臣甘愿陣前自裁,以謝國恩!”
話音剛落,兵部尚舍第一個站了出來,拱手道:“陛下,陸將軍所,并非沒有道理!他熟悉邊境地形,又深諳北蠻戰(zhàn)法,由他領(lǐng)兵,確是平叛的最佳人選!”
緊接著,幾名手握兵權(quán)的將軍也紛紛出列。
“臣附議!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如今北境將領(lǐng)對蠻人束手無策,正需陸將軍這等知根知底的猛將!”
“請陛下三思!國事為重??!”
他們都是陸寒琛在軍中的舊部,早已得了授意。此刻聯(lián)名上奏,聲勢浩大,句句都說在了昭明帝的心坎上。
昭明帝沉默了。
他拿著那份布防圖,指尖無意識地在上面輕輕敲擊著。
殿內(nèi),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天子的最終裁決。
昭明帝心中,正掀起驚濤駭浪。
殺了陸寒???
很簡單。一道圣旨的事。
可殺了他,誰去北境?誰能用好這張圖?臨陣換帥,勝負(fù)難料。更重要的是……
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裴晏清那張病弱卻智多近妖的臉,以及承天門外,那數(shù)千為沈青凰請愿的百姓。
國公府的勢力,已經(jīng)太大了。
裴晏清不僅有“臨江月”這張底牌,如今,他那位世子妃,更是輕而易舉地就握住了“民心”。
若此時再徹底鏟除陸家,朝堂之上,還有誰能與裴晏清抗衡?
帝王之術(shù),在于制衡。
一枚還有大用的棋子,就這么廢了,未免太過可惜。
陸寒琛犯的是死罪,可他獻(xiàn)上的,卻是能換來一場大勝的投名狀。
他這是在用自己的命,和朕的江山社稷,做一場豪賭。
許久之后,昭明帝終于緩緩開口,聲音威嚴(yán)而冷漠。
“陸寒琛私吞軍鹽,罪無可赦?!?
陸寒琛的心,沉到了谷底。
“然,念其獻(xiàn)圖有功,又值邊關(guān)戰(zhàn)事吃緊……”昭明帝話鋒一轉(zhuǎn),目光如刀般掃過下方眾人,“暫不追究其死罪?!?
陸寒琛緊繃的身體,瞬間松懈了下來。
他賭贏了!
“傳朕旨意!”昭明帝將那地圖重重拍在龍案之上,“陸寒琛,著削去將軍職,打入天牢,聽候發(fā)落!其罪行……待北境戰(zhàn)事議后再決!”
“陛下圣明!”
以兵部尚書為首的武將集團,齊齊跪倒謝恩。
而另一邊,文官集團卻是面面相覷,心中暗嘆。
誰都看得出來,這名為“關(guān)押待議”,實為“暫且留用”。
只要北境戰(zhàn)事一起,陸寒琛這顆棋子,隨時都會被陛下重新啟用。
這一局,竟讓他用一條命,從絕境中,硬生生搏出了一條生路!
陸寒琛被戴上枷鎖,在錦衣衛(wèi)的押解下,緩緩走出金鑾殿。
經(jīng)過那些彈劾他的御史身邊時,他腳步未停,臉上甚至還帶著未干的血跡,眼神卻如同一匹受傷的孤狼,充滿了陰冷與怨毒。
他輸了,但沒有輸光。
只要人還活著,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裴晏清,沈青凰……你們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