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眼時(shí),那雙眸子里又蓄滿了驚慌與無措。
她像是被姐姐的怒火燙到了一般,急急地?cái)[著手。
“不不不!當(dāng)然不想了!”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淚來。
“寧古塔好疼好疼的,嬤嬤的鞭子抽在手上,好幾天都下不了床?!?
她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地摩挲著自己那只布滿傷痕的手腕,每一個(gè)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砸在鐘家人的心上。
“靈靈不想你們?nèi)ァ!?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絕妙的主意,眼睛都亮了。
她猛地轉(zhuǎn)過頭,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望向了沈勵行。
“大哥哥,我想到了!”
沈勵行眉梢微挑,配合地看著她,似乎真的在好奇她那小腦袋里能想出什么。
鐘毓靈得到了鼓勵,臉上綻開一個(gè)天真爛漫的笑,指向臉色煞白的鐘家眾人。
“就讓他們跟話本里說的一樣,跪下來磕頭道歉,這樣就不用去寧古塔啦!”
鐘毓靈話音剛落,宋氏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了起來。
“鐘毓靈!”
她也裝不下去和藹可親了,一張保養(yǎng)得宜的臉氣得通紅,指著鐘毓靈的手指都在發(fā)抖。
“你竟敢讓你親生父親下跪?!你眼里還有沒有半點(diǎn)孝道!”
鐘毓靈被她吼得瑟縮了一下,小鹿般的眼睛里瞬間蓄滿了水汽。
她委屈地絞著衣角,聲音細(xì)若蚊吶。
“可是不這樣,那該怎么辦呀?”
“娘,你和爹爹真的要去那個(gè)黑黑的,冷冷的寧古塔嗎?”
她說著,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仿佛寧古塔的寒風(fēng)已經(jīng)吹到了她的臉上。
“靈靈不要你們?nèi)ァ?
宋氏被她這幾句話堵得心口發(fā)悶,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險(xiǎn)些暈厥過去。
只是道個(gè)歉,當(dāng)然不至于去寧古塔,但現(xiàn)在話都放在這了,像之前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先掀過,顯然也是不可能了。
就在這時(shí),鐘寶珠忽然開了口。
“姐姐,現(xiàn)在京城中大家都知道,若不是你當(dāng)初稀里糊涂地上錯了花轎,又怎會惹出今日這般滔天大禍。”
她向前一步,嘴角含著諷刺的笑。
“要跪也行。”
“姐姐跪吧,你跪下給國公夫人和二公子磕頭認(rèn)錯,想必就能了了此事?!?
此一出,滿堂皆驚。
鐘遠(yuǎn)山和宋氏的臉上,都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松快。
這個(gè)主意好!
既能保全侯府的顏面,又能讓這個(gè)傻子道歉,承擔(dān)所有罪責(zé)!
鐘毓靈呆呆地站在原地,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像是沒聽懂妹妹的話。
“是我做錯了嗎?”
鐘寶珠看著她這副蠢樣,唇角勾起一抹惡毒的笑意。
“是啊,姐姐。”
“就是你做錯了?!?
鐘毓靈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聲地“哦”了一聲。
站在沈勵行身后的墨影,眉心一擰,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剛要說些什么。
卻聽那道軟糯無辜的聲音又響起來。
“那讓爹爹和娘親來道歉的人,也讓靈靈道歉了嗎?”
鐘毓靈的話,像根針刺破了鐘家三人得意的面孔。
鐘遠(yuǎn)山的臉?biāo)查g僵住。
而剛剛還巧笑倩兮,自以為將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鐘寶珠,笑容也凝固在了唇角,讓她那張溫婉的臉,看起來扭曲又滑稽。
是啊,皇上怎么會對一個(gè)傻子下口諭?
若他們說是,那就是扭曲圣旨,欺君罔上!沈家二公子可就站在這里,一雙眼睛看得分明!
這罪名,比得罪國公府,還要大上百倍!
可他們?nèi)羰钦f不是……
那豈不是意味著,真正該道歉的人,還是他們自己?
繞了這么大一圈,這頂黑鍋,非但沒能甩出去,反而又重重地砸回了自己頭上!
難不成,真要低聲下氣的道歉么,他們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就在這進(jìn)退維谷之際。
一直像個(gè)局外人般看戲的沈勵行,忽然輕笑了一聲。
他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聲音里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
“侯爺乃是長輩,又是嫂嫂的親生父親,哪有讓長輩給晚輩磕頭的道理?”
他瞥了一眼鐘毓靈。
“嫂嫂怕是真糊涂了?!?
這話一出,鐘遠(yuǎn)山和宋氏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眼睛倏地亮了起來。
對??!沈二公子肯定也不好意思讓他們下跪的!
這事,有轉(zhuǎn)機(jī)!
鐘毓靈也轉(zhuǎn)過頭,一雙眸子直直地看向沈勵行。
眾人剛剛提起的心,才要悄然放下。
卻聽沈勵行話鋒一轉(zhuǎn),輕輕嘆了口氣,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為難的神色。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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