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又輕又軟,帶著十足的委屈。
眾人循聲望去。
是鐘毓靈。
她一直低著頭,此刻才緩緩抬起,那張原本清麗的小臉此刻半邊高高腫起,清晰的五指印覆在其上,顯得觸目驚心。
淚珠子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滾滾而下,劃過那一道道紅痕,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頗為可憐。
她抽噎著,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不,不怪郡主,也不怪妹妹,都,都是靈靈的錯?!?
她一邊哭,一邊急切地解釋,仿佛生怕別人誤會了誰。
“是靈靈看見妹妹腳下不穩(wěn),快要摔倒了,心里一急,就想去拉她,誰知道讓妹妹摔得更重了……”
“妹妹,你別生靈靈的氣了,好不好?”
沈勵行看她這副委屈巴巴的模樣,瞇了瞇眼。
國公夫人卻皺起眉頭,不悅道:“你現(xiàn)在道什么歉!”
這不正好證實了鐘寶珠說的話嗎?
鐘寶珠眼底閃過一絲得意,正要順著臺階往下,坐實鐘毓靈的罪。
可就在這時,鐘毓靈卻忽然彎下腰,從腳底撿起一塊方帕。
那是一方極為精致的杭綢繡帕,上面用金線繡著一朵含苞待放的寶珠花,正映襯著鐘寶珠的閨名。
鐘毓靈捏著帕子,像獻寶一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妹妹,你的帕子剛才掉了,還給你。”
她臉上還掛著淚,眼神里卻滿是討好。
然而,在看到那方帕子的瞬間,鐘寶珠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那雙美目中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慌亂!
剛才鐘毓靈突然推她,她的手自然不自覺松開,怎么就掉鐘毓靈那兒了!
她急忙想爬起,將那帕子搶回來,可一道身影卻先她一步,走到鐘毓靈面前。
沈勵行修長的手指輕輕一繞,便從鐘毓靈手中將那方帕子勾了過來。
“嫂嫂別著急啊,鐘二小姐都這樣了,怎么還起得來身,過來拿呢?”
鐘寶珠的心卻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尖聲道:“二公子,請把帕子還給我!”
沈勵行恍若未聞。
他捏著那方柔軟的絲帕,似在端詳什么,之后舉到自己鼻子前嗅了嗅。
鐘毓靈沒有說話,眼簾微垂,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只見沈勵行緩緩抬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目光卻看向皇后娘娘。
他輕笑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座宮殿。
“咦?這帕子上的味道,好香啊?!?
“若是我沒聞錯的話,這可是皇后娘娘賞下的玉露膏?”
沈勵行這一問,如同一塊巨石砸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千層浪。
整座大殿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了鳳位之上的皇后身上。
皇后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只是淡淡地瞥了鐘寶珠一眼。
那一眼,讓鐘寶珠的心沉到了谷底。
皇后對著身側(cè)的桂嬤嬤微微頷首。
桂嬤嬤會意,躬身上前,從沈勵行手中接過那方繡帕。
她將帕子湊到鼻尖,仔細嗅了嗅,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隨后,她轉(zhuǎn)身面向皇后,恭敬地垂首。
“啟稟娘娘,確是玉露膏的味道?!?
皇后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緩緩響起。
“這玉露膏是方才本宮感念各位的厚禮,一人賞賜了一盒?!?
她的話音剛落,沈勵行便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聲。
他那雙桃花眼彎起,笑意吟吟地看向地上臉色煞白的鐘寶珠。
“原來如此?!?
“皇后娘娘才剛賞賜下去,鐘二小姐就這般迫不及待地打開用了?”
他的語氣淺淡,仿佛真的只是隨口一問。
鐘寶珠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嘴唇囁嚅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沈勵行卻又眉頭一挑:“不對啊,我怎么記得,鐘二小姐是對瓊花過敏的。”
“這玉露膏里瓊花的味道如此濃烈,二小姐竟半分都聞不出來?”
此一出,眾人恍然。
是啊,鐘寶珠現(xiàn)在就是因為過敏腫成了豬頭,才鬧著說鐘毓靈害她嗎?
既然知道自己過敏,又怎么會用這玉露膏!
他頓了頓,嘴角的弧度越發(fā)玩味,那雙看向鐘寶珠的眼睛里,卻像是藏著兩把鋒利的刀子。
“還是說,這沾了玉露膏的帕子,本就不是給自己用的?”
鐘寶珠愣住了。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辯解道:“我,我只是敬重皇后娘娘的賞賜,不敢有絲毫怠慢浪費……”
她抬起那張已經(jīng)腫得看不出原樣的臉,試圖擠出一絲楚楚可憐。
“何況,在打開之前,我并不知道這膏子里,含有瓊花汁液?。 ?
這番話說得又急又快,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