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夫林景塵站在村口,眉頭緊鎖。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甜膩的腥臭,像是腐爛的瓜果混雜著血肉的氣味,令人聞之欲嘔。整個村子靜得可怕,聽不見雞鳴狗吠,也聽不見半點人聲,仿佛一座巨大的墳場。
路邊就倒著幾具尸體,早已僵硬發(fā)黑。身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黑紫色膿瘡,有些已經破裂,流出穢臭的黃水,招來成群的蒼蠅。
林景塵臉色一白,立刻學著先前那位姑娘的模樣,從懷中掏出一方干凈的帕子,嚴嚴實實地蒙住口鼻,在腦后系了個死結。
他提著藥箱,一步步踏入這死寂的村落。
“有人嗎?還有活人嗎?”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村道上回蕩,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難道都死了?林景塵的心一寸寸往下沉。
就在他幾乎要絕望之際,不遠處一間破敗的茅草屋里,忽然傳來一陣微弱的嬰孩啼哭聲。
那哭聲只響了一下,便像是被人死死捂住了嘴,戛然而止。
有活人!
林景塵精神一振,立刻朝著那間茅屋快步走去。他不敢靠得太近,站在院門口高聲道:“別怕,我是大夫!我聽說村里遭了難,特地來給大家治病的!”
他連喊了三聲,屋里依舊毫無動靜。
就在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時,那扇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被緩緩拉開一道縫。
門后,露出一張蠟黃憔悴的臉。那是個女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眼窩深陷,一雙眼珠子像是要從眼眶里凸出來,充滿著恐懼和一絲微弱的希望。
“你是大夫?”她的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
林景塵重重點頭,語氣盡量放得溫和:“是,我是大夫,名叫林景塵。大娘,村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還好嗎?”
那女人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門“嘩啦”一下全開了,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著林景塵磕頭:“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當家的吧!”
“快起來!”林景塵連忙上前想扶,卻又顧忌著她身上可能帶著病氣,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來。
他跟著那女人走進屋里,一股更濃重的惡臭撲面而來,熏得他險些當場吐出來。
屋里光線昏暗,一個男人正躺在床上,進氣少,出氣多,身上同樣布滿了黑紫色的膿瘡,多處皮肉已經開始潰爛,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氣味,眼看是活不成了。
林景塵強忍著胃里的翻江倒海,沉聲問道:“他這樣多久了?”
“三天……不,四天了!”女人帶著哭腔道,“一開始只是發(fā)熱,身上起紅點,后來就變成這樣了!”
林景塵不再多問,他放下藥箱,從里面取出一塊干凈的布巾,墊在男人枯瘦的手腕上,這才伸出手指,搭上了那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的脈搏。
指尖搭上脈搏的一瞬間,林景塵的心便沉了下去。
那脈象亂如一團麻,微弱得好似風中殘燈,隨時都會熄滅。這是油盡燈枯,是大羅神仙也難救的死脈。
他緩緩收回手,面色凝重。
那女人一直死死盯著他的臉,見他這般神情,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聲音發(fā)著顫:“大夫,怎么樣?我當家的還有救嗎?”
林景塵沉默了片刻,避開了她那雙滿是乞求的眼睛。他打開藥箱,從一個瓷瓶里倒出一粒烏黑的藥丸,遞了過去。
“先給他服下吧?!?
女人的眼中瞬間爆發(fā)出狂喜的光芒,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她一把搶過藥丸,手忙腳亂地掰開丈夫的嘴,用瓢里僅剩的一點水,費力地將藥丸灌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她才激動地轉向林景塵,聲音里帶著哭腔和無限的感激:“大夫,這就好了,是不是?他服下藥就好了!”
林景塵緩緩搖頭,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忍:“這藥只能讓他走得安詳些,身上沒那么疼。”
女人的笑容僵在臉上,眼里的光一點點熄滅,最后化為一片死灰。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林景塵,仿佛沒聽懂他在說什么。
幾息之后,她猛地尖叫起來。
“你胡說!”她的聲音尖利得刺耳,“你們這些大夫都是騙子!都是騙子!我當家的撐了這么些天,他不會死的!他怎么可能會死!”
她像是瘋了一樣,撲到床邊搖晃著那具已經沒有多少生氣的身體,嘶吼著:“當家的你醒醒!你別聽他胡說!你會好起來的!”
這凄厲的喊聲,驚動了屋角黑暗中的一團小小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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