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別放在心上,都是一家人,哪里能不指著你好呢,你別難受?!?
季含漪噙著笑看向母親:“我都知曉的,我沒難受過?!?
顧氏看季含漪含笑,心下便寬慰了,又拍了拍季含漪的手,看著季含漪臉上的笑意:“往后少些來瞧我吧,我一切都好的?!?
說著顧氏抬手溫柔的為季含漪理了理剛才在外頭被雪吹落的發(fā)絲:“這些日你三表哥的事情還沒過去,我知曉你的難處,但一家人,能幫幫你三表哥便幫幫?!?
“也別太記掛我,我這身子我早不在意了,不過牽掛著你,不然當(dāng)初就隨你父親去了?!?
“你現(xiàn)在要緊的是趕緊懷個玉恒的孩子,他年輕有為,你遲遲不懷,縱他現(xiàn)在不納妾,往后又怎么說的準(zhǔn)呢,你婆婆也不高興的?!?
說著顧氏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季含漪:“快三年了,怎么總懷不上呢。”
季含漪頓了頓,唇邊的話張口欲,又依舊道:“隨緣吧?!?。
顧氏嘆息,也明白這急不來的。
中午陪母親一起用了飯,臨走前,季含漪叫母親別再偷偷倒了藥,再與春菊細(xì)細(xì)叮囑,因為這事不是沒有過。
那年父親在獄中猝死,母親傷心欲絕,吃了砒霜,差點就跟著去了,后頭救了回來,身子也壞了。
后頭一年里,母親也總偷偷倒了藥,自己成婚后稍好了些,但下人來信也總說母親偶爾半夜里也總忽然哭起來。
季含漪明白母親的傷心,父親一生為她們擋風(fēng)避雨,一心一意,溫柔慈善。
站在廊下,季含漪緩緩?fù)鲁鲆豢诎讱?,她看著白氣上升,聽著檐下風(fēng)鈴,驀然就紅了眼眶。
下午時,季含漪的馬車停在了抱山樓前。
抱山樓是一處文人雅客常來的地方,古玩字畫,名器雅具,都可送來這里任人欣賞競拍。
但凡得到了欣賞追捧,那些有才情的落魄文人,常常也是從這里先出名的。
季含漪每隔幾月便會來一趟,前門接引的小廝看了她遞去的牌子,忙輕車熟路的過來引著她往另一處樓梯上去。
季含漪發(fā)上戴著帷帽,手里拿著一幅畫卷,跟隨著一路上了三樓。
三樓入口處站著位藍(lán)衣綢衫的清秀少年,見著來人,又忙上前引路,穿過兩道座屏,至一處書房時,才悄無聲息的退下去。
入目是一張黃花梨木的大桌案,桌案后一名約莫四十左右的男子,正站在桌后仔細(xì)挑選擺滿桌上的畫卷。
挑選出來的畫卷,便是今日下午供人競拍的畫。
那男子見到季含漪來,忙從寬案后過來,請季含漪去旁邊椅上坐。
椅子中間的小案上擺著茶具,另一邊的花架上放著蝴蝶蘭,幽香四溢,茶香裊裊。
季含漪將手中的畫卷遞過去,聲音客氣:“還請章先生過目?!?
章海忙雙手將畫卷接過來,又嘆息:“夫人的畫,自然是壓軸的,就憑您那石瀾居士的名頭,便有許多人爭強(qiáng)著要?!?
石瀾居士其實不是季含漪的名號,是她父親的。
章先生與她父親也曾是知交,她的畫都是父親親傳,即便換了一個人,也沒人看得出來。
她起初本不愿用父親從前名號的,但后來章先生去信給她,自從抱山樓沒有石瀾居士的畫之后,走了許多人,便來請她動筆,競拍來的銀子,依舊四六成開。
她嫁入謝家后,婆婆防著她,每月應(yīng)有的東西雖從未有過苛待,但手上卻沒有現(xiàn)銀。
不管是下人打點,還是想要另外置辦些東西,都是不能的。
再有母親的身子斷不得藥,雖外祖母讓她不用擔(dān)心,但舅母掌管公中開支,日子久了,難免不滿,她多補(bǔ)貼一些,母親在外祖家的日子也好過一些。
季含漪那時候才開始試著畫了一幅,那是石瀾居士闊別三年后的先生簡單寒暄了兩句,這才離開。
往樓下走時,至拐角處聽著有諂媚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的傳來:“難得侯爺有閑心親自來一趟,定然將最好的位置留于侯爺?shù)?。?
“要侯爺沒多少空閑,那些畫都在三樓的,侯爺瞧上了哪幅,便差人送去侯爺府上。”
季含漪聽著這聲音,聽出是抱山樓的掌柜。
讓抱山樓掌柜這么諂媚奉承的人,季含漪的目光情不自禁往下看去。
視線里一襲墨綠衣擺緩露在眼前,接著是如雅鶴般挺拔修長的身形,隔著薄薄白紗,季含漪再一抬眼,就對上了一雙冷清淡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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