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外頭的丫頭婆子聽了這聲音都膽戰(zhàn)心驚的。
謝玉恒的長隨是最先反應過來的,趕緊去拿筆,讓婆子送進去。
外間的婆子還推來推去的推了一會兒,才推了個年長嬤嬤進來。
毛筆一送到謝玉恒手上,謝玉恒那雙冷眼便看向季含漪,語氣里滿是冷意:“含漪,你想清楚了,我落了款印,便沒有回頭的余地了?!?
“你要是聽話識大體,往后我依舊會好好對你?!?
進來的婆子聽到了這話,哪里還敢多呆一刻,趕緊悄悄的退到了外面去。
季含漪反而是松了一口氣。
她到底還是賭對了。
在謝玉恒的心里,什么能比李眀柔更重要呢。
她等的也不過這一刻罷了。
季含漪沒有猶豫的便點頭:“大爺放心,我不會后悔的?!?
說著季含漪站起來,將那張和離書攤開在床邊小案上,依舊妥帖問:“大爺在這兒寫還是去坑案上?!?
謝玉恒拿著毛筆的手都在發(fā)顫。
他不過是想要嚇一嚇季含漪,讓她妥協(xié)下來,卻沒想到她沒有絲毫猶豫的就點頭了。
心如何狂跳,唯有他懂。
他緊緊看著鋪在小案上的和離書,視線又移到季含漪的身上。
她已經(jīng)從床榻上起身,身上披著水綠色的交領衫,一頭長發(fā)被她攏到肩頭一側,漆黑的眸子看著他,半分他想看來的的情緒也沒有流露出來。
她是傷心或是難過。
是心慌或是后悔,緊張或是擔心。
還是是不甘心亦或是有怨怪。
謝玉恒通通都看不出來。
他唯一從那雙向來干凈的眼眸里看到了與從前全然不一樣的神色,他說不出那是什么,他只確定,那雙眼里沒有半分他想要看到的神色。
他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季含漪好似離他越來越來遠,他再也無法把控她,她好似也再不會被自己牽扯。
她現(xiàn)在像是真的半點都不在意與他和離。
謝玉恒往前踏了一步,不過三四步的路,他卻覺得腳下千斤重。
季含漪始終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等著謝玉恒在那張和離書上落筆。
直到腳步頓在小案前,謝玉恒快要落在紙面上的手一頓,側頭看向季含漪:“你想好了?”
“這就是你想要的?”
“我落筆了,你再回來,也別想了?!?
季含漪一怔,對上謝玉恒的視線,那眼里的情緒她看不明白,她只點頭,聲音動聽又沒有絲毫猶豫:“謝大爺成全?!?
謝玉恒的手上一抖,懸空許久的筆尖上墨水滴落,正染在署名那里。
謝玉恒低低看著那墨印,他忽然扔了筆,聲音帶著股他自己都難以察覺的急切和解脫:“這張紙臟了,我下回再寫。”
說完,謝玉恒知曉自己幾乎是狼狽的抽身離開的。
他大力的掀開簾子,掀開水晶珠連,走入外間,踏入寒風里。
他連斗篷也未披,在寒冷里卻絲毫感覺不到一絲冷。
踉蹌的出了院子,走過青石路,在湖邊的假山上,他一只手撐在上頭,眼眶紅了。
他還記得那一刻,剛才那一刻,他終于明白,徹底的明白,季含漪要離開他。
季含漪要與他和離。
身后追過來的隨從,手上拿著貂絨斗篷過來,聲音著急:“爺,先披上斗篷?!?
謝玉恒一把推開了隨從的手,又往湖邊過去。
冷風陣陣,明月高懸,他低頭看向湖里的倒影,看著湖里的那個人。
他覺得那個人一定是陌生的。
從前他幾乎沒放在心上過的季含漪,為什么在她說她要和離的時候,自己竟這般舍不得。
或許是從前習慣了她的樣樣溫順,其實他心底里從未想過她有一天不會是他的妻。
盡管他認不清自己對李眀柔究竟是什么感情,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讓季含漪離開自己。
旁邊的長隨見著謝玉恒搖搖欲墜的站在湖邊,頓時也是嚇壞了,一下跪在地上抱著謝玉恒的雙腿哭著:“爺,回吧,外頭天冷?!?
謝玉恒在隨從的哭聲里慢慢反應過來,又閉上眼神,踉踉蹌蹌轉身往書房走。
腦中卻全都是剛才季含漪毫不猶豫讓他落筆的樣子。
從前最在意他的季含漪,怎么可能會離開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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