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清晨,天色灰蒙蒙的,似有雨意。
一隊車駕,悄無聲息地駛?cè)肽乒庞?,而后進(jìn)入樊城。
車駕并不如何奢華張揚,但拉車的四匹異獸,通體雪白,額生獨角,行走間蹄不沾塵,隱隱有風(fēng)雷之聲相伴。
車身以玄鐵打造,通體漆黑,肅穆中透著不容侵犯的威嚴(yán)。
前后各有八名黑衣騎士拱衛(wèi),人人氣息渾厚,赫然皆是武祖境的高手。
僅僅是這護(hù)衛(wèi)的陣仗,已足以讓樊城中絕大多數(shù)勢力噤若寒蟬。
車駕沒驚動任何人,徑直駛?cè)胍褤Q了主人的域主府。
府內(nèi),杜雪柔正對鏡梳妝。
銅鏡中映出一張略顯蒼白卻絕美的臉,眉宇間鎖著一絲淡淡的疲倦與揮之不去的憂色。
自那日楊承將孫衡廢掉,將域主府交予她暫掌,她便如履薄冰。
孫衡雖倒,但其黨羽未清,城中各派系人心浮動,更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暗中盯著她這個“僥幸”上位的女子。
這偌大的府邸,如今在她看來,不啻于龍?zhí)痘⒀ā?
貼身侍女匆匆進(jìn)來,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杜雪柔執(zhí)眉筆的手微微一顫,筆尖在眉梢劃出一道淺痕。
她放下筆,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更衣,迎客。”
前廳。
周程大馬金刀地坐在原本屬于孫衡的主位之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紫檀木的扶手,發(fā)出篤篤的輕響。
他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年紀(jì),面如冠玉,頭戴紫金冠,身著四爪蟒袍,氣度雍容華貴。
只是那雙眼眸略顯狹長,看人時總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審視與玩味,沖淡了那份皇家氣度,平添幾分陰鷙。
杜雪柔換了一身莊重而不失禮數(shù)的宮裝,緩步走入廳中,斂衽行禮:“妾身杜氏,拜見六殿下,不知殿下駕臨,有失遠(yuǎn)迎,還望殿下恕罪?!?
聲音清冷,姿態(tài)恭謹(jǐn),卻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周程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在杜雪柔身上逡巡,從她烏云般的發(fā)髻,到白皙修長的脖頸,再到被宮裝勾勒出的窈窕身段,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灼熱。
這墨云古域,竟藏著如此絕色,比他宮中那些庸脂俗粉強(qiáng)了何止百倍?
更妙的是,她身上那股子清冷中帶著淡淡憂郁的氣質(zhì),以及如今執(zhí)掌一域的身份,更能激起他的征服欲。
“免禮?!?
周程抬手虛扶,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柔和,“杜夫人執(zhí)掌墨云,辛苦了,本宮此次前來,一為巡視邊域,二來,也是聽聞夫人賢名,特來一見。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說話時語氣輕佻,已將“妾身”換成了更顯親近的“夫人”。
杜雪柔垂首,眼底掠過一絲厭惡,語氣則平靜無波:“殿下過譽,妾身才疏學(xué)淺,暫代府事,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恐有負(fù)皇恩。殿下遠(yuǎn)來辛苦,妾身已命人備下酒宴,為殿下接風(fēng)洗塵。”
“接風(fēng)宴不急。”
周程擺了擺手,身子微微前傾,目光灼灼地盯著杜雪柔,“本宮一路行來,見這墨云古域風(fēng)貌獨特,夫人可否陪本宮在這府中花園走走,順便說說此地的風(fēng)土人情?”
杜雪柔袖中的手悄然握緊,指甲掐入掌心。
她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為難與歉然:“能得殿下青眼,是妾身的福分。只是妾身近日來了月信,身體實在不適,若招待不周,那便是萬死莫辭了??煞袢萱韺B(yǎng)兩三日,待身體稍愈,再陪殿下游覽?”
周程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隨即又舒展開,笑道:“哦,那還真不湊巧,若夫人實在不適,本宮隨行帶有宮中御醫(yī),可為夫人診治?!?
“女人家的私病,不敢勞煩御醫(yī)?!?
杜雪柔連忙道,語氣帶上幾分虛弱,“只需靜養(yǎng)兩日便好,殿下厚愛,妾身感激不盡,待妾身康復(fù),定當(dāng)盡心侍奉?!?
她將“侍奉”二字咬得清晰,低眉順眼,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周程盯著她看了片刻,忽而朗聲一笑:“也罷,夫人既然身體不適,本宮豈是那等不懂憐香惜玉之人?便依夫人,好好將養(yǎng),三日后,本宮再來探望夫人?!?